贺骁打量了一眼谢赟身后的单人单马,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太子就带一个人去?”
谢赟随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身后,笑道:“孤又不是像贺将军一样去领兵打仗,需要带着千军万马。孤是去与西吴大汗和谈,只需带着满心诚意便可。”
他都这么说了,贺骁还能再说些什么呢,只能道上一句:“愿太子此行马到成功。”
众人纷纷跟着附和:“愿太子此行马到成功。”
贺骁缓慢的抬身起来,视线又不受控的定在了谢赟身后的那一个侍卫身上。
他嘴角一勾,竟是再不舍别开视线了。
他出口赞叹:“太子的这个侍卫生得好生俊俏啊!”
此别有意味的话让谢赟身子一震,慌忙侧身去遮挡。
至于其他不明事理的人瞧了一眼贺骁,正瞧见他那眼里还未逝去的迷恋之色,震惊的心里似是明白了什么不该明白的东西。
谢赟没有再多言,翻身上马,扬鞭启程。
等到了西吴国的地盘上,一报上他的名号,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被引到了西吴国大汗的营帐内。
谢赟站在帐中央,脸上并无惧色,反倒是闲情有余的打量了一圈账内的人。
除了希尔木这张熟悉的面孔以外,他还发现另一个,那人正是当初出使东越的使臣帖木儿。
他能出现在此,看来也是西吴大汗的近臣。
谢赟慢悠悠的收回视线,俯身行礼:“谢赟参见大汗。”
这礼行的是东越的礼仪。
“大胆!使者出使别国,行别国礼仪是为基本。你们东越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出声呵斥的是一个女子,声音尚还带些稚嫩。
谢赟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大汗旁边还有一个女童。
瞧着模样与大汗有着三四分的相似,加上整个帐子都没人说话,只听她之言。他立刻就明白此女童的身份,必是大汗之女。
至于她为什么出现在这种场合上,怕是西吴大汗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谢赟面上始终挂着淡笑,有条不紊的开口道:“我未曾出使贵国前,就曾听闻贵国善以待人,没有这般强人所难的规矩。”
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分明是当日帖木儿在东越朝堂上振振有词之言。
谢赟说完,还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帖木儿。
大汗忽蒙哥顺着他的视线瞧了一眼,顿时明白所有。
他手一抬,挡下了自己爱女接下来的话。
他侧头扫了一眼谢赟的身后,见只有可怜孤单的一个人,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只带了一人前来?”
谢赟大胆的对上他投来的视线,“人人道西吴人野蛮,我却说西吴人最是信义。”
忽蒙哥闻言又笑了起来,“你以为你这般说,我就不会杀你了?”
谢赟摇头,“我从不曾这么认为。现在的我,对于大汗来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忽蒙哥听他虽这么说,却不见他脸上有半点惧意。
“听说你是东越的太子?”
他顿了一下,随即毫不客气的嘲讽道:“东越国的皇帝莫不是傻了?竟然把太子拱手送到我的帐中来。”
谢赟悠然一笑,“我父皇并不傻,反而是睿智的明君。”
“哦?”忽蒙哥兴趣满满的静候他接下来的话。
“父皇有与西吴结好之意,便就把最大的诚意送到大汗帐中来。”
忽蒙哥听他狡猾之语,忽笑得阴森。
“那你说我如若把这最大的诚意杀了,你父皇又会怎么样?”
谢赟垂着头,像是真的在思考他的问题。他想了一会儿,才神色淡淡的摇了摇头:“不会怎么样。东越人才济济,我的每一个哥哥都不比我逊色。大汗这般怕是只能惹来整个东越乃至天下人的愤怒。”
他浅笑着抬眼看向忽蒙哥,“难道大汗真的准备好迎接天下人的愤怒了吗?”
忽蒙哥一怔,随即抚掌大笑,脸上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之色。
“那让我来听一听,东越太子又是怎么说服我的。”
谢赟闻言,便开了口:“东有大国,其名为越。东越国地处东部,土壤肥沃,商贸发达,国富兵强,百姓安乐。”
忽蒙哥没有丝毫风度的粗鲁打断了他自赞的话,“你这话若是之前说说也就罢了,现在东越大旱刚过,你这话说出来是不是太好笑了!”
他话音一落,账内众人纷纷迎合着仰头大笑了起来。
这挑衅的笑声萦绕在谢赟耳边,但他脸上并没有出现一点的怒色,好似一个只会微笑的假面娃娃。
这让忽蒙哥看到,心中很是不爽。
待笑声止住了,谢赟才不紧不慢的道:“这般随意的嘲笑上一次听到,好像还是从前朝的嘴里。”
他面带同情的轻叹一声,“可惜啊,这个历经五朝,有着几百年基业的国家就轻易陨落在了小小的东越手上。”
他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忽蒙哥,好奇的问道:“西吴传到了大汗手里,好像也不过才百年吧?”
此话一出,除了谢赟还能笑出,其余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同意和你们东越结盟吗?”忽蒙哥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的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怒意,显然谢赟刚才的话极大的刺激了他。
谢赟并不急,话锋一转,又道:“我曾听闻西吴现在两部分化严重,北部与南部矛盾极深,他们已经不甘于大汗的统治,想要独立成国。可有此事?”
“是。”
忽蒙哥并不遮掩,谢赟能问出这话来,就证明他将这件事摸了个透。现在他再去有意遮掩,也没什么意思,而且只会让谢赟看笑话。
谢赟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利落的正面回答。
“大汗若是此刻一味地与东越较劲,只会如了北部的意。一旦南部的力量被削弱,别说北部会独立,一口吞了大汗所在的南部也不一定。”
他微微一笑,“只是不知道这北部的人是不是也像我东越一般仁厚,可以善待俘虏。”
这话让忽蒙哥心里一跳,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那悲惨的景象了。
谢赟见他有所松动,一鼓作气。
“西吴与东越都是大国,两国之战,必会两败俱伤,便宜了别国。到时候不光西吴与东越会被别国吞并,连这天下稳定了近百年的和平局面也会被打破。战争一旦爆发,最受苦楚的还是天下的百姓,而这些百姓之中既有东越人,也有西吴人。”
他话锋一转,“若是西吴与东越修秦晋之好,结成两国之谊。先且不说这天下和平局面又会被延后多少年,就说帮大汗平定国内之乱也是大有益处的。”
他话落,孤单的鼓掌声在账内响起。
所有人的视线都惊异的转在了忽蒙哥的身上。
忽蒙哥拍掌的手缓慢地停下,看向谢赟的眼神从欣赏逐渐变成阴戾。
“若说我刚才想杀你是假的,那我现在就是真的了。”
站在谢赟后面的谢珺瑶身子一震,瞳孔蓦然的张大。
若是她没看错的话,忽蒙哥眼里的,那是真真切切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