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英的懿旨下达六宫之时,卫桐才回去收拾没多久。
正殿住着的那位耳尖得很,一听闻这个消息,自是耐不住性子的。她直接走到偏殿门前,骂骂咧咧的指桑骂槐上一番。
而卫桐这边却只敢躲在殿里小声偷哭着,万不敢出门顶回一句。
她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冬葵都听得坐不住了。
“娘娘,您现在都有皇后娘娘撑腰了,还怕她一个小小的婕妤不成?”
卫桐只是哭,外面难听的咒骂声还在继续。
冬葵直接撸起袖子就要往走。
卫桐一瞥她的动作,急了,光着脚下榻拦下了她。
“好冬葵,你别去。我们切莫理了她去,由着她骂一会儿就好了。”
她垂下眼帘,面上似是有些委屈与落寞。
“反正她也骂不了我多久了。”
冬葵一瞧她这软弱的模样,顿时就泄了一口气,忙转头招呼宫人手脚麻利起来。
再若在这儿待下去,怕是要被气死了。
如此催促之下,再加上卫桐的东西本就少,所以她们未到晚上就全部搬去了未央宫。
冬葵端着一碟刚做好的山楂糕走了进来,“娘娘山楂糕好了,您快尝尝。”
卫桐瞧着她手上晶莹红透的山楂糕,一下子就来了食欲,但这手伸了半天却也没拿起一块。
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们去给皇后娘娘送去尝尝吧。”
冬葵听了一喜,忙应首。
“还是娘娘心细。”
说罢,主仆两人也不耽搁,端着山楂糕就匆匆的去了正殿。
这一入正殿,卫桐眼尖,一眼就瞧见冰玉,忙迎了上去。
冰玉见她倒是微惊了下,匆匆停住了脚步,俯身恭敬的行礼:“奴婢参见卫美人。”
卫桐忙抬手扶起她,柔声细语的问道:“娘娘可用膳了?”
“正用着呢,与陛下一齐用着。”
卫桐颔首,再不答话,默不作声的启步走了进去。
冰玉瞧了一眼她的背影,立刻紧随其后入了殿。
等她将身后婢女手上的老鸭汤小心放在桌上,卫桐也已经行完礼起身了。
叶英看着她送上来的山楂糕,笑着称赞道:“还是你心思细,事事都念着本宫。”
她令冰玉将山楂糕放在一边,等着饭后用来消食吃,再转回头来,就一脸笑盈盈的问起卫桐:“妹妹可用膳了?”
卫桐羞赧的垂着头,轻轻摇了两下,柔声回道:“未曾。”
叶英招呼她:“那如此正好,快来坐下一起用膳吧。”
卫桐刚还想说什么,冬葵已经有眼力见的走上前,扶着她的胳膊强把她送到座位前,推她坐下。
这个位置也是极为微妙。
卫桐没来前,叶英和谢必烈是对面迎着坐的。卫桐一来,能坐的也就是左右两边而已,无论是哪一边都必是要靠着谢必烈的。
身边就是威严的帝王,卫桐饶是有心壮胆,也敌不过那震慑之气,胆怯非常。
她将头垂得低低,不敢去瞧一眼。
叶英似是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含笑看向谢必烈。
“这老鸭汤煲地正好,陛下可要尝尝?”
得了谢必烈的颔首,叶英也不急着让人去盛,而是笑吟吟的转头瞧着卫桐。
“妹妹离着近,就帮本宫为陛下盛一碗吧。”
卫桐一怔,抬眼偷瞧了一眼她的笑容,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怯怯的嗫嚅了一句:“是。”
方才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探出身子,伸长手去盛汤。
可这手刚碰到汤勺,她又忽听得谢必烈一句:“好香啊!”
这手又立刻犹如触电般快速缩了回来,她揉搓着手指,站在原地怔怔了好久,也不能好好的应答上一句。
叶英向卫桐的方向探出了半个身子,轻轻一嗅,也立刻笑道:“妹妹真的好香啊!今日这衣服上不知是熏得何香?”
卫桐刚想回答,这一抬眼,却见谢必烈的视线也定在自己的身上,又下意识一缩。
“今日臣妾袖里笼的是甜暖的桂云香。”她低垂着头规规矩矩的说道。
“怪不得这般香呢。”叶英夸赞完,转头对谢必烈道:“臣妾还未曾在其他姐妹身上闻到这种味道呢,陛下是不是也觉得颇有新意?”
谢必烈颔首,抬眼去瞧眼前低垂着脑袋一脸乖巧的卫桐。
“卫美人穿这身很好看,以后还是要多穿这般鲜艳的颜色。”
叶英转头去瞧,也难怪陛下会称赞,今日卫桐身穿一身海棠红的花纹襦裙,衬得小脸红润有光,一瞧便就移不开眼。
卫桐战战兢兢的谢恩后,这才又去盛汤。盛完汤,复又默不作声的坐了下来。
整个饭用下来,她安静得像是没有这个人似的,有的怕也只是那有一下没一下筷子轻触碗碟的声音。
一顿饭下来也算和谐,只是叶英吃得极少,这卫桐就更少了。
叶英用完膳,也不知怎么的,就手扶着额头直呼头痛。
“来人去传太医来。”谢必烈侧头吩咐刘国安。
刘国安刚想应下,就听见叶英有些虚弱无力的说道:“陛下,没什么大事的,不过是臣妾的一些老毛病。臣妾歇息一下就好了,不用再去麻烦寻太医了。”
谢必烈像是没听见她这话似的,转头吩咐:“快去。”
叶英虽叹了一口气,但心里莫名暖暖的。
太医没一会儿便就急匆匆的赶来,把了脉,也说是因为老毛病的缘故。
叶英无力笑着收回手,“臣妾这一身老毛病,还要劳烦陛下总是这般挂念着。”
谢必烈瞧了她一眼,慢悠悠的开口:“你的身子,你自个儿理应珍惜才是。”
叶英浅笑称是,聆听着戒备,不开口出一言。
谢必烈转头吩咐太医:“以后你就负责皇后的身子。”
叶英见太医应下退了出去,她顺着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陛下时候也不早了,臣妾这病身子也不留陛下了。”
谢必烈用鼻音应了一声,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同,敷衍的叮嘱了几句,便就干脆利落的转身而去。
叶英行完礼,转头又对卫桐道:“本宫也要歇下了,难为妹妹替本宫陪着陛下用膳了,妹妹也快些回去歇息吧。”
卫桐慌忙俯身,行完礼后也小碎步离去了。
她走了良久,叶英尚还站在原地,像是一块石头一般不知在等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一宫人来禀报:“娘娘,陛下今夜翻了卫美人的牌子。”
叶英只是淡淡一笑,笑过之后,随即又一点点消失了,面上逐渐被落寞所取代。
冰玉上前小心的扶住她的身子,满是担忧的瞧了一眼,“娘娘这又是何必呢?”
叶英露出一抹苦笑,“不是她,早晚也会是别人,还不如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