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为什么不让我去长春宫看你?”
谢珺瑶抬起头来,透过镜子看着谢赟那委屈的小脸,轻笑道:“阿姐一切都好,还要你来看什么。再说,阿姐这不是来东宫看你了。”
谢赟听她提起东宫,面上又出现愁绪。
他嗫嚅了好久,才犹豫的开口道:“这东宫太大了,我不想一个人住,阿姐过来陪我好不好?就像是在燕州那样。”
他见谢珺瑶脸冷了下来,立刻住了口。
谢珺瑶终是不忍对他严词以对,柔声道:“东宫是什么地方,是太子住的地方,阿姐怎么能住过来呢。”
“那我去长春宫住!”
他满是期盼与兴奋,却立刻遭到谢珺瑶的拒绝。
“不行!”
谢赟笑着的小脸又耷拉下去,尽是郁郁之色。
他垂头呢喃。
“我不喜欢皇宫。”
谢珺瑶拿着梳子的手却是再怎么也梳不下去。
她瞧着他,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意。
“阿赟。”
她开口唤他。
谢赟抬眼从铜镜里看着身后站着的她,琼姿花貌,端丽冠绝。
“若是有一天阿姐身陷囹圄,你来不仅救不下阿姐的命,并且还会就此送命。这般,你还会来吗?”
谢赟没有丝毫的犹豫,答案脱口而出。
“会来。”
谢珺瑶的眸色变得复杂,满含了温意却又有无限的悲伤。
“不,阿赟,你不能来。”
“为什么?”
谢赟从椅子上一下子站起来,转头激动的反问。
谢珺瑶一字一句的解释:“因为为帝者要无心,舍得下情爱,狠得下心。”
谢赟眼帘垂下,“那我不想坐上那个位置了。”
他话语异常坚定。
“不行!”
“那本就是属于你的位置,为何不要?”
“爱本就是人的七情六欲。若是心中没了爱,那还是人吗?”
谢赟反问道。
“你可以说他不是人,但他手里握着的是你与阿姐脆弱的命。”
谢赟沉默了,他晓得这一路走来,他们有多不容易。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两个命好,一个是尊贵无比的东宫太子,一个是盛宠无限的长乐公主。
可是仅仅一月前,他们还只是被丢弃的燕州无母的孩子。
一个念头忽然从脑海里冒出。
他脱口而出:“阿姐做好不好?阿姐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而且我会一直帮着阿姐的。”
谢珺瑶苦笑着摇头,“可是阿姐是女子。”
“女子又怎么了?”谢赟反问道。
“自古女子不能登帝。”
“那阿姐就做第一人。”
谢珺瑶没有说话,拉着他的手,将他拉回到座位上。
她素指拢着他的发,手中的梳子有一下没一下梳着。
在这一下下中,谢赟小脸上的期盼逐渐化为失望,直至变为绝望。
“若是阿姐当年没在火中救下我,又或者阿姐根本不知我的存在,是不是阿姐现在就还会安然又开心的活在燕州?”
谢珺瑶拢起所有的发丝,头也不抬一下,没有丝毫犹豫的否定道:“不会的。”
“为什么?”
谢赟满是不甘。
“如果是那样,长乐公主会在母后走的那年就被带回宫中。虽养在皇后膝下,但因年幼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只会以为自己是一个卑微妃子生的女儿,连去寻生母的心思都没有。”
“她会被娇宠,会被养坏,会逐渐迷失了自我。也许她会看上哪家的如玉公子,这公子却不巧刚好已经有了自己心爱的夫人。她哪会甘心啊,她可是公主啊。”
“她会去抢,会去争。若是争不过、抢不过。”
谢珺瑶忽地止了话语,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
她的思绪好像飞到了遥远的远方,眼眸变得有些迷离起来。
“争不过,抢不过怎么办?”
她听着谢赟的问话,从繁杂的思绪里挣脱出来。
“那就一瓶毒药了结了她。”
如此狠辣的话语就算从她娇唇中吐出,随意得也不禁让人浑身发寒。
谢珺瑶瞧着谢赟受惊了的小脸,咧嘴嫣然笑了起来。
“小傻瓜,听故事也会被吓着。”
惊色褪去,谢赟神色变得异常坚定起来。
“不会的!阿姐说得不是阿姐!阿姐不是那样的人!”
谢珺瑶含笑,“没有什么不会,这是命。”
谢赟莫名陷入沉思,不再说话。
谢珺瑶笑着从桌上拿起一支玉簪插进发髻之中。她俯身凑到他的耳边,双眸瞧着铜镜中的自己与他。
“阿姐不是她,阿赟你也不会死。”
谢赟抬眼瞧向铜镜,与她从中投来的视线相撞。
“若是如果真的是那样,那阿赟不愿意阿姐成为她,阿赟会永远陪在阿姐身边的。”
谢珺瑶嫣然笑了起来,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姐的手艺还是没有退步的。”
谢赟瞧了眼铜镜中自己已整齐束起的头发,嘴角翘起一抹笑容。
“阿姐知道吗?前几日,武然和武尧打起来了。”
“那谁赢了?”
阿姐总是不关注事情的重点,但谢赟还是乖巧的回答她的问题。
“武尧赢了。”
谢珺瑶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旋即笑了。
“我倒是小瞧他了。”
“阿姐觉得武然会赢?也是,武然比他大一岁,身强体壮的。若是我听了,也定猜武然赢。”
谢珺瑶打断了他的话。
“他们为何打架?”
“武然辱骂了武尧的生母,还说姐姐被关了禁闭,护不得他。”
谢珺瑶一听就笑了。
“他倒是随极了他母亲。”
“阿姐见过武然的母亲?”
谢珺瑶不答,反道:“那这武家可有的瞧了。”
她转头问一侧立着的曼霜,“武惠妃那儿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这些日子什么动静都没有。”曼霜摇头,“大概是不晓得这事。”
“如此那就好极了。”谢珺瑶称赞道。
曼霜抬眼瞧她,见她嘴角的笑容分外妖冶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