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薄烟从香炉里蜿蜒而出,雕梁画栋的宫殿里轻纱飞扬。
床榻上的一女子正陷入沉睡,她眉头紧锁,面若痛苦状,似是在做什么噩梦。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愈加清晰。
临到殿门前,脚步声忽地没了,那人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伴随“吱呀”一声轻响,殿门被人从外推开。
冰玉自殿外入,瞧了一眼榻上之人,见她还在熟睡,未急着上前。而是转头去查看香炉里的香,尚还剩一小节。
她打发了人换上新香,方才走至榻前,轻声唤道:“娘娘。”
这一声唤似是惊扰了睡梦里的人,她动了一下,表情更加痛苦。
“孩子,孩子。”
痛苦的呻吟声传来。
冰玉忙继续唤她:“娘娘!娘娘!”
紧闭的眼眸终是动了两下,缓慢的张开了。
叶英只觉眼前一阵模糊,一时竟瞧不清面前站着的人。她又眨了两下,缓了好久,方才渐渐清晰。
“冰玉。”
她唤了声。
冰玉忙上前扶起她,并随手拿了一旁放着的衣裳搭在她的肩上。
“娘娘又做那梦了?”
未等她答,冰玉又劝道:“娘娘您就放下吧,这般日日夜夜想着,迟早是会拖累娘娘身子的。”
叶英手扶着额头,只觉得浑身昏昏沉沉的,没有一点力气。至于脑袋更是炸裂般的疼,她已无心去回应冰玉的话。
冰玉一见她这副模样,便就知是午睡睡多了的缘故,内心又不禁自责起来。
“都是奴婢不好,想着让娘娘多睡一会儿,竟是让娘娘睡了这么久。”
宫人端着茶、衣裳入。
冰玉转身端来茶水,扶着叶英的后背,喂给她半盏茶。
叶英朦胧的眼眸这才有了几分清明,但脸上的疲态依旧难掩。
“不关你的事,是本宫贪睡了。”
冰玉又侍候着她穿上衣衫。
“小公爷来了。”
“元衡来了?”叶英恹恹的脸上露出些喜色,“他现在人在何处?”
冰玉见她高兴,嘴角也不禁露出一抹笑意,边系好手上的扣子,边道:“小公爷正在外殿吃茶等着呢。”
“快些帮本宫穿戴好,莫要让他多等了。”
叶英都这么说了,冰玉的手脚自然更加麻利起来,没一会儿便就穿戴整齐。
叶英自殿出,行至外殿,宫人一掀帘子,她立见叶安景的身影,这嘴角不自觉就扬了起来。
叶安景也早就听见殿外的请安声,他转头一瞧,便见叶英站于门前。
他起身正要行礼,却被叶英快步前来拦下。
“都是一家人行什么礼。抬起头来,让姑母瞧瞧。”
她捧着他的脸细瞧了好一会儿,才道:“瘦了,最近怎么瘦了?”
“姑母,我哪里瘦了,分明是姑母瞧着消瘦了。姑母这几日病着,父亲很是担心。”
叶英拉着叶安景的手,走至坐榻前落座。
“姑母这儿一切都好,你回去告诉你父亲,无需担心于我,整日为百姓、为陛下操劳才应是。”
“姑母总是这般,好歹也为自己的身子想想。”
叶英瞧着他慈爱的笑了,这笑容中又似带着些惆怅。
“什么时候你也长这么大了?都能为姑母操心了。想你哥哥为陛下征战沙场那时候,你还是这么一小点。”
她用手比量了一下。
“如今你长大了,可你哥哥···”
说到这儿,她就哽咽住了,再也说不下去。
“他不仅是我们叶家的好儿郎,也是东越人人敬佩的战神。”
叶英强挤出一抹笑容,“元衡,你也要像你哥哥这般。”
叶安景看着她满是期盼的脸,心里没有欢喜,竟是升起几分莫名的失落。
“好啦,姑母不说这些事了。你次次来,姑母高兴,总爱重复说着这些旧事,你都要听得耳烦了吧,姑母以后不说了。”
叶英住了口,却又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就开口问道:“元衡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叶安景也不再隐瞒。
“姑母,我这次来想让姑母以自己的名义为长乐公主办一场宴会,邀请全京师的官家小姐来。”
“长乐?”
叶英怔了一下,定定的瞧着他,似是猜到了什么。
叶安景避开她的视线,慌忙解释:“公主回来已久,理应认识认识其他家的小姐。”
他说完,又见叶英迟迟不开口,心里就更慌了。他刚要再去解释,就听见叶英没来由说道:“你喜欢长乐?”
这话一入耳,让他抑制不住一惊,随即目光闪烁着躲闪,看起来慌乱至极。
“姑母在说什么,长乐公主是公主,我只是一个臣子。”
尽管叶安景再出言辩驳,但叶英已将此事在心里认定了下来。
“你与长乐确实是个好姻缘。”
叶安景未想到她会这么说,脸上一惊,又听她慢慢悠悠的说道:“长乐是陛下的嫡公主,身份尊贵。普天之下,谁能配得上她。论身份,论地位,论才能,数来数去,也只有我们叶家的你了。”
“姑母这是同意了?”
叶英听着他话里的欣喜,脸上温和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殆尽。
她话锋一转,“可是元衡,长乐不只是陛下的一个公主,她还是当今太子的亲姐姐。你要娶她,这就意味着我们整个叶家都要跟太子站在一起。”
叶安景所有的喜悦一下子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空落落的心。
叶英进一步解释:“一直以来我们叶家能安稳屹立三家之首,不只是因为我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还是因为我们叶家没有拥护任何皇子。”
“成亲只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不想牵扯这么多。”
“你这是在胡闹。”叶英脸上难得出现厉色,“元衡,你要明白你不只是你自己,你还是叶家的儿子,你所做下的每一个选择都关乎叶家的安危。”
“所以姑母就这般苦苦撑在未央宫里吗?”
叶安景的一句话怔住了叶英,直到他离去,她都未晃过神来。
苦苦支撑。现在竟是连她的侄子都能瞧出她的苦了吗?
冰玉送完叶安景,回来见她还在发愣,忙劝道:“小公爷心思纯净,他不懂宗室里的复杂。适才您说他是公主唯一的良配时,那刻小公爷眼里出现的光芒,奴婢瞧得清楚。小公爷对公主那是真心的喜欢。”
叶英幽幽叹了一口气,她转头瞧着那屏风上奔腾的骏马,眸色一点点黯淡了下来。
她也曾有过的那份喜欢又是什么时候没了的呢?
“秋狩也快到了吧?”她没来由的问出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