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恍然想起，那些日子的碧漪是曼霜假扮的，而真正的碧漪早就被长乐公主抓了起来。
他再一看碧漪血肉模糊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害怕，她会不会把他交代的那些事都说了。
这么惊恐过后，他又想明白过来，他干的那些事，明明长乐公主早就知道了啊。
谢珺瑶欣赏着他与孔氏脸上所有戏剧化的神色，得意的挑了下眉，这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碧漪，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如此温柔细语入了屋内每一个人的耳里，莫名心中一颤，多了一份恐惧。
地上的碧漪动了动，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公主疯了以后，驸马让奴婢控制公主。他为了怕曼霜会刺激公主清醒，便就让人每日在曼霜的饭里下毒。”
细细微微的声音传入孙永思的耳里，让他身子一震，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手指着碧漪怒声道：“你撒谎！我未曾让你给曼霜下过毒！”
谢珺瑶故意发出了然的声音，转头笑吟吟的看向孙永思。
“那驸马是交代了别人啊！”
孙永思脸上的血色顿时被抽尽，惨白似鬼，不敢去与谢珺瑶对视。
谢珺瑶脸上的笑容不减，转头继续阴枭的盯着碧漪，冷声道：“还有呢？你若再敢说一句假话，本宫会让你彻底失去说话的机会。”
碧漪吓得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她开始害怕的哭泣，声音断断续续的，加上她这副鬼模样，俨然一个恶鬼。
“屋里的花被我动了手脚，所以才花香浓郁。公主长时间闻到，会愈加痴傻，不能恢复清醒。”
谢珺瑶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惊奇之色，百无聊赖的道：“然后呢？”
碧漪迟疑了，嗫嚅着说不上话来。
她犹豫了半天，试探性的答了一句：“没有了。”
话音未落，“砰”一声巨响在她脚边响起，吓得她身子猛缩。
谢珺瑶厉声怒喝：“看看这个，再想想自己该说什么！”
碧漪不敢不看，抽抽搭搭的侧头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那些纸。
这么一眼，她整个人定在了原地，随即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
她扑在地上就大呼道：“公主，不是我想干的！是孔姨娘！是孔姨娘逼我这么干的！”
孔氏闻言先是一惊，后剧烈反应起来。她眼神恶狠狠的盯着碧漪，嘴里呜呜的。不用想也知道，定不是什么好话。
孙永思愣了。
他开始也疑惑，若是仅为了他做的那些事，长乐公主无需如此大动干戈。
因为自己干了什么，她都知道。
现在再一听碧漪这么说，他忽然恍然碧漪还干了什么事，这些事比之他干的，远远严重很多。
可为什么与孔氏扯上了关系。
孙永思看了一眼孔氏激动的模样，怎么看也好像是不知情的模样。
谢珺瑶面色又恢复了平和，指了指地上的那些纸，对孙永思道：“驸马看看。”
孙永思身子一震，不想动，却又不得不离开座位。
他磨蹭着起身，去捡那些纸。
他低头一瞧，奇怪之色溢上他的脸。
这是？
孔氏也不动了，她紧盯着孙永思，满脸的茫然，眼神有些急切的瞟着他手上的纸，想要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孙永思手捧着那些纸，一张张看着，起初还满是不解这些到底什么。
忽的有一刻，一个恐怖的想法冒了出来。
他双眸惊大了，再回去翻手上那些纸，好像更加印证了他心中所想。
他身子踉跄了两下，惊骇的指着地上的碧漪，颤声道：“你到底是谁的人？”
话语说完，孙永思又想到了什么，快速转头害怕的看着孔氏，接连倒退。
“你·你···”
孔氏懵了，看着他恐惧又复杂的目光，一头雾水。
她最终呜呜的，却一句也吐不出来。
谢珺瑶淡声吩咐道：“让她说话。”
孔氏嘴里的布条一被扒出，她立刻就急声道：“这不关我的事！”
孙永思手捧着那些纸，还在倒退着，直到脚跟碰到了椅子腿，被狼狈的绊倒在地。
孔氏一脸的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转头恶狠狠的盯上碧漪，大叫道：“你为什么要诬陷我！为什么要诬陷我！我什么也没有做，我更与你半分关系都没有！”
她视线触及地上散落的纸张，因着角度的问题，她根本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
“还有这些纸都是什么，我全都不知道！”
未等碧漪开口，谢珺瑶饶有兴趣的启唇道：“哦？是吗？孔姨娘真的不知道这些是什么？”
孔氏也不顾不得什么往日的恩怨了，急点头。
“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从未单独见过她，何来的逼迫，公主我冤枉啊！”
谢珺瑶敷衍应付的点了点，“曼霜，把从孔姨娘那儿搜来的东西，给孔姨娘看看。”
孔氏一下子就惊愣住了，茫然的看着曼霜走上前。
曼霜把手上的册子往孔氏面前一递，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让孔氏尽量每一页都看个清楚明白。
“孔姨娘快好生瞧瞧，这些都是不是你写的。瞧好了，可别让人给冤枉了。”
孔氏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话语，想要反讽，可视线却被这一页页的内容给吸引住了。
她哑口无言，满脸的惊慌。
原不过适才曼霜出去，是去她房间搜寻这个了。
孙永思看着孔氏的脸色从激怒逐渐变为恐慌，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他爬起身来，两三步上前，一把夺过曼霜手中的册子。
他慌乱的看着册子的内容，又与手中这些纸对照着，全部吻合。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根根蜘蛛的丝线，在他心里密密织成了一张大网，把他困在其中，无法挣脱。
他把手中的那些纸和册子都往孔氏脸上，恶狠狠的砸去。
他戾吼道：“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纸张纷纷扬扬的洒落，有一张掉落在孔氏的膝盖上。
孔氏低头一瞧，见上面的内容，惊大了双眸。
“不可能，不可能。”
她从喃喃自语，逐渐激动，变成了怒吼。
“不可能！！老爷你要相信我啊！”
孙永思把头直接转到了一边，不去理会她。
孔氏见他如此，慌张的要去跟谢珺瑶说。
她在周围一声惊呼之中，连人带椅子都摔在了地上。
她顾不得疼，连滚带爬的到了谢珺瑶的脚边，紧抓着谢珺瑶的裙摆，哭着急声道：“公主，你要相信我，我没有逼迫碧漪，我更与她从未私下见过。那些纸，我都不清楚！不清楚啊！！”
谢珺瑶面色始终是淡淡的，她俯下身子，捏住孔氏的下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视线。
“那你告诉我，你的那本册子要给谁？”
这一个问题吐出，直接问哑了孔氏。
恐惧之色占据了孔氏的眼眸，她直接害怕的哭了出来。在谢珺瑶的手上，她却不敢哭出声，只敢默默的流泪。
谢珺瑶眼神逐渐变得阴枭狠戾，她厌恶的一把甩开孔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声道：“你不愿意说，那本宫替你说！武贵妃啊！因为你是她故意安排在万花楼的人！”
这句话像是在与孔氏说，又像是在跟孙永思说。
孔氏一被她戳破了，立刻就慌了，害怕的摇着头往后缩去。
孔氏一撇头，又对上孙永思不敢置信的眼神，更加慌了。她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孙永思好像想明白了。
为什么万花楼突然冒出了一个绝世的花魁，洁身自爱，从不接待其他宾客，只对他突然倾心。
原不过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他遇见她，是聂元白安排好的。
她爱上他，是武贵妃安排好的。
谢珺瑶勾起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
“怎么不说话了？不是冤枉你了吗？”
她俯下身子，拍了拍孔氏的脸。
“你们都真是好深的心思啊！藏得这么深，直到本宫在御书房里看到这些纸，本宫才恍然入了你们的局！”
御书房？！
孙永思惊吓住了，他呆呆的垂头看着地上的这些纸，上面全部是公主与贺骁往来的记录。
在御书房看到，也难怪陛下会相信太子谋反之事。
他忽的又想到了更可怕的事情。
若是公主没有装疯，太子没有被还清白，那整个公主府会···
他不敢往下想，越想越害怕。
他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陛下一定要杀死公主。
他快步上前，一把抓起孔氏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抓起来。
“你要害死我们！”
孔氏看着他怒红的双眸，害怕的直摇头，“我没有，这本册子我还没交到武贵妃的手上，怎么会出现在陛下的御书房里呢？”
这个问题她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无从得知。
孙永思恶狠狠的把她扔在地上，“来人，把她送去官府！”
孔氏一听这话，吓坏了，也不疼痛，上前一把抱住了孙永思的腿。
“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啊！我虽有错，但没有想害你，我只是··只是···”
她慌乱的找不到一个理由。
孙永思厌恶的把她踹到了一边，“你还想怎么害我！”
孔氏又爬到他的脚边，“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也真的还没有把册子交给武贵妃。老爷你看在我服侍您这么久的份上，哦不，您看在坻儿的份上，别把我送去官府！”
孙永思一听坻儿这两个字，眼里露出了一抹柔意，但随后被他自己所抹杀。
“别提他，你不配成为他的母亲。”
他一声厉喝：“来人！”
“等一下。”
谢珺瑶慢悠悠的开了口。
孙永思急声道：“还留她做什么，把她送到官府，正好能顺着查出武贵妃的事，还了太子真正的清白！”
谢珺瑶知道他在急什么，他不过就是在怕因为孔氏，陛下怀疑她，从而危及整个公主府，危及整个孙家。
所以，他这么迫不及待的把孔氏扔出去，力还自己一个清白。
男人啊，总是这般薄凉的。口里说爱你，手上却不忘捅着刀子。
孙永思是这般，贺骁是这般，当今帝王亦是如此。
谢珺瑶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吩咐曼霜道：“把孔姨娘带下去，关在院里。”
孔氏哭喊着被拉走后，她才慢慢悠悠开口道：“你真以为靠着一个孔氏、一个名册就能把武贵妃拉下水了？”
孙永思哑然，转头看向碧漪。
“那她怎么办？”
谢珺瑶直接忽视他的话，下了逐客令。
“大礼你收下了，热闹你也看完了，请回吧。”
孙永思怔然，还想说什么，却被赵令深拦下。
“驸马请回吧。”
赵令深一句果然比谢珺瑶的话还管用。
孙永思忌惮的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的甩袖大步离开。
屋内又寂静了下来，只剩下地上的碧漪。
谢珺瑶像是才想起她一般，踱步到她的面前，嫌弃的看着她此刻的模样。
“你以为你一口咬定了孔氏，本宫就不知道你是谁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