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一片凝重之气。
近几日京师闹得越来越凶了,百姓都说太子是被小人设计奸害,无辜枉死。官府就是寻了个闹事的名头,派人镇压也不管用。
大臣们偷瞄了座上的帝王一眼,果见他面色阴沉。
太子这事谁也不好说,谁也不敢说。
这都沉默着也不是,就只能挑着能说的来硬着头皮说。
“陛下,近日,西吴国大汗忽蒙哥率兵攻打北部,现在北部已经被降服,与南部合一部。西吴国一旦内乱平定,这外乱必起。微臣认为,边疆告急,应立刻派人领兵去把守。”
叶鸿对于这话极为赞同,他出列拱手道:“陛下,王大人所言极是。上次战事能平息,也有西吴国内乱的问题。忽蒙哥害怕一旦与我们东越打起来,北部会趁虚而入。依照微臣对忽蒙哥的了解,他野心极大,必会再对其他四国动心思。”
众臣叹息了一口气,心里都不禁怒骂忽蒙哥野心的贪婪。
他们又顺着这话想起了太子,上次能够平息两国的战事,大部分都是太子的功劳。
他们曾闻言,西吴大汗忽蒙哥极为欣赏太子,曾以人中翘楚称赞,更有招婿之心,只可惜碍于太子的身份,他又不愿将爱女千里迢迢送来东越。
太子死时,忽蒙哥曾叹息一颗明星就此陨落。
他们再想想流传百姓口中的流言,更是不寒而栗。
谢必烈有些心不在焉的,随意问叶鸿道:“你认为该让谁去镇守边关?”
未等叶鸿开口,孙权仁大步走出,拱手高声道:“陛下,微臣认为现在有比边关更重要的事。”
谢必烈的脸色明显一沉,不再说话。
众臣也纷纷猜到孙权仁要说之话,他们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他,见他精神矍铄,声如洪钟,一点也不像大病初愈的模样。
谢聪不屑的瞧了一眼孙权仁,孙权仁为什么出来说这个,他很是清楚。
他从来不信长乐公主会疯,这一定是她的阴谋诡计。
现如今再看孙权仁不顾性命,冒死在朝堂说出此话,更加印证他心中所想。
他立刻出声说道:“怎么?像孙大人这般学识渊博、见多识广的人,也如同那群愚民一般,相信那些荒诞不经的流言?”
孙权仁把视线转到谢聪身上,不卑不亢道:“六皇子一直有心竞争东宫之位吧?”
这么一句话出来,惊愣了众人。
虽然谢聪之心昭然若揭,但谁人敢在明面上这般说。
谢聪也慌了,他看了看孙权仁,又看了看龙椅上的谢必烈,视线慌乱的无处安放。
他羞恼极了,指着孙权仁怒声道:“你··你胡言乱语!”
武彦见谢聪方寸大乱,再看孙权仁那处变不惊的模样,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走出来,道:“六皇子心疼陛下劳累,自然是想多为陛下排忧解难。没曾想,这般的忠孝之心到了孙大人这儿,竟是变成了如此,当真是可笑至极。”
孙权仁垂头轻笑,也不辩解,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嗯,那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贺骁闻言,眸色暗了暗,他紧盯着孙权仁。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是长乐公主到底想要干什么?
孙权仁这话,倒是让武彦没法接了,他索性也不回,给谢聪递了一个眼色,便就退了回去。
孙权仁抬眼,又瞧向谢聪。
“六皇子,老臣有一忠言,恳请六皇子一听。”
谢聪现在对于他的任何话都不想听,但碍于众人,只能压下脾气,好声好气道:“若是孙大人真的一心为了东越,为了陛下,一句忠言,我又有什么不能听得呢?”
孙权仁不理会他的话,直言道:“六皇子若想成为储君,现在是万万不够格的。东越百姓都是陛下的子女,细说起来,与六皇子并无区别。六皇子却将他们以愚民称之,这要置陛下于何地。若真是六皇子入住东宫,继承大统,这东越子民岂不是日夜都要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话说得激动,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
众人闻言也分外惊异,这等话语分明是直接要把六皇子争夺东宫之位的路给断了啊!
谢聪也急了,刚要开口,就对上武彦的视线,武彦朝着他摇了摇头。
经历了这么多事,谢聪成长了许久,不像以前那般冲动了。
他压下心中的怒火,竟是朝着孙权仁恭敬的施了一个礼。
“孙大人这话,让我醍醐灌顶。我失言之错,必会牢记在心,不敢忘却。”
众臣还以为会爆发一场激烈的争斗,却没想到这硝烟刚起的战争就这么被六皇子结束了。
武彦极为满意谢聪之话,他转头去看孙权仁。
他倒是要看看,都已经如此了,孙权仁又能怎么样。
殿上忽的陷入了奇怪的沉默,再不闻任何人的声响。
孙权仁收起自己的视线,直接掀袍跪地,以头抢地。
“陛下,老臣冒死进谏,恳请陛下彻查太子之事。”
谢必烈一直没有开口,他由着孙权仁闹,看着孙权仁闹,他就是想知道孙权仁想干什么,或者说谢珺瑶想干什么。
“原来爱卿闹了这么一盘子,目的就是这个啊!”他皮笑肉不笑道。
他站起身来,径直走下台阶,站在孙权仁不远处。
“来,她还让你说什么,一起说出。朕好掂量一下,治你们同谋之罪好,还是以下犯下的好。”
孙权仁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帝王,面若死灰。
“陛下对于太子的冤屈,不是最清楚吗?”
谢必烈从牙缝里蹦出一句:“不清楚,朕倒是对于你和长乐合谋谋反之罪最是清楚。”
孙权仁满脸凄然,惨淡笑了起来。
“陛下,老臣跟着您戎马至今,已几十载。老臣从未见过有一个皇子像太子那般宽厚仁爱,他就如同他的母亲孝德皇后一般,值得天下人赞叹、敬仰!可现如今,就是他们!他们这群昏庸无知、狼子野心的人,将太子生生拉入地狱!”
他的手指过大殿上的每一个人,眼神凄厉绝望。
“陛下想一想,太子为何要谋反。他稳坐东宫之位,是民心所望的下一代明君!他又何须费尽周章,再来这么一遭呢!陛下,您这是被小人蒙蔽了了啊!”
谢必烈怒色难掩,厉声道:“来人,把他拉出去,就地斩首。”
孙权仁嘴一咧,忽的笑了起来。
他摆脱士兵的追捕,在大殿上乱跑,一边跑着,一边笑着大呼:“明星陨落,东越亡矣!”
一遍遍重复着,一声比一声大!
好不容易,他被士兵牵制住了,但依然大笑着重复这句话,俨然失心疯了一般。
谢必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道:“你的罪,朕可以诛你九族!”
孙权仁咧嘴不在意的笑了笑,“陛下,东越都要亡了,微臣还在意自己的九族吗?”
言罢,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士兵的牵制,抽出士兵腰间的利剑,决然的划向脖子。
鲜血喷洒,他轰然倒地。
至死,眼睛都还死死的盯在谢必烈的身上。
“来人,给朕把孙家、公主府全围了!”
谢必烈这一声咆哮刚落下,有侍卫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陛下,万花楼里,有人公然扬言,说···”
侍卫犹豫起来,不敢把原话说出口。
“说!”
帝王一声怒吼,侍卫只能接着道:“说太子含怨陨落,三日之内,必出荧惑守心之天象,三年之内严州必有河灾,五年之内···”
侍卫“扑通”跪地,“卑职不敢说!”
谢必烈身子颤了颤,倒退了两步,指着门外戾吼:“贺骁,把那人给朕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