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更靠近了一点。
贺骁含笑低头看了一眼,没有丝毫畏惧之意。
“你们姐弟俩都一样,看似坚强如铠甲,实则互为软肋。当初你知道他含冤而死,装疯卖傻,也要为他洗清冤屈,不择手段,也要血清仇人。”
“那你说他呢?他若知道你被困宫中,性命堪忧,他会怎么·····”
“样”字还没出口就停住了。
不是贺骁不想说,而是那把抵在胸口的匕首,已经深入半寸。
他面色苍白的低下了头,看着握着匕首的那双白皙的手,再顺着看向充满恨意的那张脸,他笑了。
“他若死,你一定会为他陪葬。”
贺骁听闻这一句话,笑声更加止不住了。
“那他一定死定了。”他勾起得逞的嘴角。
锋利的刀刃深入血肉的沉闷声音再次响起。
谢珺瑶这一次没有留情。
贺骁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血丝从他口中流下,在下巴处汇聚成滴,滴落。
谢珺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没有一点的怜悯,只有恨意。
“那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说罢,她转身拂袖而去。
贺骁想要抬头,却没有一点力气。
他痴痴地笑起来,“好狠的女人啊。”
话语才吐出一句,他的脸一僵,骤然倒地。
·····
夜幕降临,卫桐身着素衣坐在床榻边上,满脸的慌乱之色。
这是她听闻贺骁逃走后的第一个夜晚。
整整一天了,皇宫都快被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发现贺骁丝毫的踪影。
她越想越慌,心里不踏实得很。
如果被贺骁逃走,会是怎么样的结果,她不敢想。
正当她慌乱之际,耳畔忽的“砰”一声响,本来就心惊胆战的她,立刻被吓得一哆嗦。
等她抬头顺着声音看去,见只是一扇窗户被吹开了,这才敢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安慰自己,就算贺骁逃了,要报复,也找不到她的头上。
第一个要找的人,理应是谢珺瑶才是。
她一边安抚着自己不平的心绪,一边往窗边走,想要将窗户关上。
可当卫桐的手指刚碰上窗户的边,她就停住了。
夜里染了寒意的风,顺着大开的窗户,呼啸而来。
吹扬起她的裙角,煞是好看。
淡淡的月华,倾洒而下,照在那把利刃之上,反射着诡异的幽光。
卫桐浑身寒了,也不知是因为这料峭的风,还是脖颈上那把威胁生命的匕首。
“你是谁?”她问道。
巨大的恐惧让她的声音染了颤抖。
这种胆颤的颤抖让身后的人很是愉悦。
“太后娘娘,别害怕,我只是来与你聊聊天。”
一语如雷,卫桐脑子“嗡”的一声。
就算她身处深宫,但也在听到的第一时间认出,身后拿着匕首,威胁她性命的人,是贺骁。
“贺骁?”她不敢置信的确认道。
“微臣在。”
染了笑意的声音,如跗骨之蛆,让卫桐瞬间战栗。
“为什么来找我?不是我,不是我杀你的家人,是长乐!”
卫桐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贺骁会在跑了以后,找到自己的身上。
他不应该去找谢珺瑶吗?
“微臣可不是来报仇的,微臣只是有几句话想跟太后娘娘说一说。”
“贺骁,外面都是侍卫,你要想好动了我,你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话语里威胁之意明显。
贺骁不屑的笑了笑,“那太后娘娘试一试?”
“啊!”
卫桐失声叫出,她明显脖颈上那把匕首更近了一些。
看来,威胁已经没有用处了。
卫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开始忍下惧意,与贺骁周旋。
“既然你要与我说什么,那便把匕首放下,我们坐下好生说一说。”
这种幼稚的小把戏,贺骁再看不出,就白费在战场生生死死这么多年了。
“微臣怎么能保证,这匕首放下了,太后娘娘就能跟微臣好生谈呢?若是太后娘娘有心要谈,怎么说都一样。”
卫桐见他软硬不吃,没了办法,只能顺着他道:“有什么事你快说。”
她只祈求贺骁说完,赶紧走,现在她也不期望什么抓他不抓他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可偏生贺骁就是爱看这种人面临死亡时,恐惧万分的模样。
他欣赏了好一会儿,直到卫桐快要逼近崩溃的边缘了,他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娘娘可还记得太子谢赟?”
卫桐一惊,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一个死人,但还是老实的应道:“记记记···记得。”
“他没有死。”
一句简短的话犹如一颗雷在卫桐脑海炸了。
谢赟没有死?!
怎么可能!
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
当年虽然她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嫔妃,但因为谢赟这件事闹得太大,以至于后宫乃至民间的百姓都知道。
她还清楚的记得,当年谢珺瑶在她入宫以后,头一次冒着她暴露的风险,找上她。
让她把怀有龙嗣的消息隐瞒下来,直到谢赟的清白洗清以后,再说出。
也正是这一件事,引起了叶英对她的杀心。
贺骁看着她脸上复杂的神色,莫名觉得有趣。
他还特意告诉她一句:“长乐公主也知道。”
这个消息俨然比前一个消息更加震撼。
谢珺瑶知道谢赟还活着,这意味着什么,卫桐不敢去想。
但她也很自然的,将这件事与皇位牵扯在一起。
毕竟谢赟是先帝钦定的太子,威望深得民心,若是谢珺瑶想要推他上位,简直是简单得很。
还是说·····
谢珺瑶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谢赟铺路罢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卫桐就觉得胆战心惊。
贺骁很满意她此刻的神色。
“相信你也知道你该怎么做了。”
话语吐出的下一秒,匕首收去,连同人一起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料峭的寒风依然侵袭着卫桐瘦弱的身躯。
她不堪受力,狼狈倒地,娇嫩的手臂蹭出了血痕。
她根本没有心思去顾及那儿的疼痛,满心尽是谢珺瑶与谢赟两个人。
谢赟没死?
那他在哪?
卫桐彻底慌了,比之贺骁更可怕的人出现了。
她慌乱的眼眸一瞥,正好瞥见桌上那张白纸。
她踉跄起身,手扶桌子,支撑着身子。
只见白纸上只写着两个字:云政。
云政?
云政是谁?
卫桐眼里蓦然闪过一道光,她想起来了。
云政,那个提拔上来的御前侍卫总领。
“云政,务必找到云政!”
这忽然的一句厉声显然吓到了来人。
“太后娘娘?”那人试探性的唤道。
卫桐一个恍神,从回忆里挣脱出来。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娇美的容颜上,为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光。
此刻的她未穿贵衣,不染纤尘,像是阳光下,一朵小白花,娇嫩、无暇的模样,惹人怜爱。
陆霄看到这样的她,也是忍不住心间一动。
但他不敢表达,因为他清楚两人之间的身份隔阂。
以前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卫桐一见来人是他,全身的戒备立刻全都没了,眼里闪动着晶莹,将最柔弱的一面呈现给他。
陆霄一触及她眼里闪动的泪花,有些慌了。
但他不敢上前,踌躇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犹豫之间,他忽然想起自己此行来的目的。
“娘娘,贺骁已经被长公主抓住了,您可以安心了。”
卫桐听见这一消息,眼眸蓦然张大。
若是她不知道谢赟还活着的消息,她一定会长舒一口气。
但现在,谢赟还活着,只抓了贺骁有什么用呢?
比起贺骁,对她具有更大威胁的敌人好像是谢珺瑶与谢赟。
“陆郎,我好怕。”
她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毫无顾忌在他面前展现。
事到如今,她不知道自己还有谁可以依靠。
陆霄听到这个称呼,整个人犹如触电一般,定在原地。
多么熟悉的称呼。
再次听到的时候,他脑海里还是下意识的浮现出,她一副小女儿家的打扮,阳光天真的仰着头,用最动听的声音唤他。
如果他可以选择,他宁愿不要这些官爵厚禄,也要回到那个时候。
陆霄往后退了一步,恭敬道:“微臣在。”
这一步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卫桐明明瞧着他近在眼前,却感觉与他隔着十万八千里。
事实也是如此,她已经成为了东越最尊贵的太后,而他只不过是一个侍卫总领而已。
他们两个人注定要天差万别。
“陆郎,我好害怕,这个皇宫太大了,太冷了,只有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在此。”
这话说得可怜,陆霄都忍不住心动了。
但他强忍下,恭敬道:“微臣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保护太后娘娘的安然,请太后娘娘放心。”
卫桐见他一味的退缩,心急了,快步上前,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陆霄一下子就慌了,想要躲避,但卫桐死死拉着,不给他一点逃离的机会。
单论卫桐那点力气,真的能拉住他吗?
不过是他心里也留恋于此罢了。
“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
陆霄最后一点理智也全部沦陷在这一句话里。
“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