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公公面皮子涨红,谁敢说陛下有错?
此女的意思,分明拐着弯说他这个阉人拿着鸡毛当令牌,届时若是有谁点名了两人衣冠不便面圣,她铁定了会提出这一茬子事。
孙公公还后悔不迭。
实在是不应该收了那章姑姑的荷包,以为不声不响难为一个女子,好给公主殿下发作的理由,决计想不到,人家虽然是乡野村姑,但是这性子可不比高门贵女温柔到哪里去。
这简直是一匹烈马!
罢了。
他就当做错了一件事,公主那里再怎么责备,也不会把他如何。
“是是是,是老奴思虑不周,这时间还早,还请世子殿下和夫人回去换了一身衣裳,也免得失了礼数。陛下一直对世子殿下很是宠信,必然不会因为一件衣裳的事情苛责,但宫里头尚宫局和内务府那群管事们可不这么想,万一冲撞了世子夫人就不好了。”
孙公公感觉自己还可以在顾锦言面前补救一下。
顾锦言也没表现出追究的样子,而是抿唇道:“公公言之有理,既如此,还请公公入府喝杯热茶,稍候片刻!”
孙公公只能咽下了苦胆,跟着管家进了隐王府,去了一旁的会客室喝茶。
没曾想,喝的茶水他以前没有喝过,有果香的味道,还有茶叶的清香,倒是让他艰涩的嗓子舒服了不少。
禁不住询问一二,得知是世子夫人带来的水果花茶,他一下子就后悔不迭了!
不知道补救来得及吗?
真不应该因为九公主那蝇头小利,就应下了此事。
姚梓桐为穿什么犯愁。
因为顾锦言请封的诰命还没下来,所以,她没有进宫面圣穿得诰命服。
对着一整个衣橱里面的衣裳发呆,她感觉穿哪一件都显得自己太过花枝招展了。
万一给后宫那一群娘娘们瞧见了,指不定还以为她心思不纯。
若是在美食国,这倒是反而凸显出她的俊美不凡,是天大的好事。
在香茶国,男尊女卑,她就不能这么胡来了。
好在没过多久,柳儿和辛二欣喜地捧着一只锦盒回来,笑嘻嘻地说:“喏,是世子殿下的暗卫亲自施展轻功给送来,这是世子夫人品级所穿的华服,听说世子一早就吩咐了最好的绣庄给您做了好几套,昨儿个回来忘记去取了。索性还不晚,夫人就快些换上吧!”
紫色?
还是紫金色。
姚梓桐总觉得吧,紫色为尊,这么穿太招摇过市了。
都说皇室以明黄或者玄黄为得天独厚的龙子龙孙标志,但是姚梓桐总觉得紫色的衣裳配合着金丝绣线,反而更昭显出尊贵无比的身份象征。
顾锦言这是从衣服上面,来暗喻自己的尊贵无双么?
是了。
他的生母才是众望所归的一国之母,他才是嫡出的皇子,香茶国皇室根正苗红的皇位继承人。
如今香茶国的太子,乃是樱贵妃所出的庶子。
至于继后,嗬,她小家子气太浓厚,善妒的声名远扬,一直不停地暗害其余妃嫔的子嗣,反而自己只得了九公主这么一个女儿。
多年来一直无所出,她仗着自己一国之母的权势,不仅仅对皇子们痛下狠手,对宗室子嗣也绝不宽容。
这是顾锦言给姚梓桐科普的香茶国皇室秘辛。
简直是一出宫廷狗血大戏。
比美食国还让姚梓桐叹为观止。
对了,美食国如今怎么样了呢?
姚梓桐记得女皇将传位诏书给了自己的老师,如今十二已经和老师汇合了,曾经那些追随她的人也都齐聚边城,估计就等着一道诏书了。
不过宫里头还有几位成年的皇女,一旦女皇有了任何不妥当,她们只会封闭皇城,锁住消息,决计不会让已经掌握了兵权的十二返回美食城。
如果没有一字并肩王这个变数在,姚梓桐还真的要担心,十二不知道怎样才能够夺得帝位。
但是因为有闲王还有一字并肩王狼狈为奸,想来十二应该会将计就计,看着的皇太女斗破了几位妹妹,再和皇叔相斗。
十二完全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加上,十二在美食城还是有很大一批潜在的拥护者。
她继承大统乃是顺应天命,也是众望所归。
姚梓桐倒是不担心别的事情,就是关于顾锦言的身份问题,还有顾将军当初战场上捡来了顾锦言,恐会有一些迂腐的倚老卖啦之徒大放厥词。
等结束了香茶国的事情,姚梓桐决定还是早些把顾锦行给接来。
他们反正已经被顾家逐出了宗祠。
届时就算是不得已发难了,也不会迁怒到宗族之人。
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布料的衣裳,就像是情侣装束一样,惹得人人驻足观看。
坐上了隐王府标志的专属奢华马车,姚梓桐吐出一口浊气,实在是这头顶的钗环太沉了!
她已经尽可能让丫鬟、嬷嬷们给减少了,但是因为面圣,所以有些规制还是要保留着,造成了姚梓桐这会儿难免脖子疼。
顾锦言索性把她给捞进怀中,帮她摁着额角,减缓她的脖子负担。
“宫里面那位皇后娘娘,她虽然善妒跋扈,但是偏偏喜欢做表面功夫。若是她向你发难,你记得抓住她表面功夫这一点,试着让她知难而退。至于最为受宠的樱贵妃,她,我一直看不透。说她不恋权势吧,她偏偏一直霸着陛下。若是说她无欲无求吧,出什么事都有她的身影……”
樱贵妃么?
姚梓桐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人,自己一会儿就能看到了。
眼皮子跳个不停,这让姚梓桐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进了宫门,跟着那早就恭候多时了的一脸晚娘脸,和孙公公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崔尚宫的时候,姚梓桐就明白了,这一次的皇宫之行,怕不是那么好对付了。
事实的确如此。
那晚娘脸的崔尚宫瞥了一眼姚梓桐,眼底带着严苛审视地味道,漫不经心地说:“是佟梓姑娘吗?我们娘娘等您多时了,随老奴这边请吧!”
佟梓姑娘?
呸!
顾锦言都上奏给她请了一品诰命,这老家伙故意称呼她为姑娘,岂不是表达了另外一个信号,那就是不承认她是顾锦言世子夫人的含蓄意思?
这是准备给哪家贵女做主,不言而喻。
毕竟,宫里面有一位九公主,可是对顾锦言势在必得呢。
虽然是从那位初云郡主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初云郡主的意思无非是让姚梓桐和那位九公主鹬蚌相争,她坐收渔翁之利,但是,姚梓桐也感激她向自己透露出了此人。
不然她就这么没有准备进了宫,面对宫妃的敌意,两眼一抹黑,指不定要被动挨打了。
顾锦言斜斜地看了一眼那崔尚宫,冷冷地说:“崔尚宫今年也过了而立之年了吧?莫不是上了年纪,就没了记性?本世子的夫人,如何能称呼姑娘?都说宫里面的规矩就属尚宫局最为稳妥,难不成这就是稳妥?难怪本世子听闻,前阵子多位秀女惹怒了陛下,被贬去了浆洗房!”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就连那孙公公都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崔尚宫。
“是!老奴老眼昏花,看错了世子夫人的发髻,还请世子殿下饶命!”崔尚宫心底一寒,这位隐王世子可不是善茬,都说他沉默寡言,一旦较真起来,就连今上都要给足了三分颜面!
难怪陛下对于隐王府一直忌惮又深恶痛绝。
搁谁有这么个异姓王,还凌驾于帝王家,都夜不能寐!
偏偏隐王府每一代的继承人,都是游刃有余,且抓不住任何的错漏之处。
这让陛下只能扼腕不已。
想归想,表面上,对于隐王府的铁帽子王,陛下还是不敢真的做出什么举动。
毕竟,人家在军中有很多旧部,那只需要振臂一呼,一呼百应也不为过。
每一代的帝王有尝试过,拉拢那些个武将们,第一代咱们无法拉拢,后代子孙总可以了吧?
但是没用!
都是煞费苦心,还吃力不讨好。
不知道第一代的隐王府,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够让那些个武将,乃至他们的子孙后代,都怀着虔诚之心,对待隐王府的每一代继承人!
而且隐王府的每一代继承人,都特别奇迹地不会出现纨绔子弟!
哪怕都是一脉单传,人丁一直不兴旺,但是隐王府就是这么奇迹地能够和王朝一样传承下来了。
如果继续往前面推个几百年,会惊骇地发现,隐王府一直存在每个朝代。
纵然朝代更迭,但是隐王府总会屹立不倒。
久而久之,每个王朝的君主都意识到了隐王府的不同寻常之处,也会不怕死的不信邪的进行了多方尝试,一直到踢到铁板了,被警告了,就会不甘心却又不得不向隐王府低头三分。
每一代的帝王,都想要通过联姻,从而从内部瓦解隐王府。
只是可惜了。
隐王府的家训第一条就是,不得尚公主。
女子不得入宫为妃,男子不得尚公主,否则的话,立刻逐出隐王府宗祠,永世不得回归宗祠,纵然百年之后,也不允许葬入隐王府陵墓!
这么可怕的家规,还是有一定的威慑意义。
也不是没有隐王府的子嗣,真的爱上了皇室公主,不过他自己自请被逐出了宗祠,还带着那位公主离开了皇权的中心,去了别的国家定居。
野史有记载,那位隐王府原本的继承人,在别的国度愣是靠着自己的文武双全,给那位放弃了皇室公主身份的金枝玉叶打拼出了荣华富贵。
姚梓桐在路上也略微听了几耳朵,有的是顾锦言告诉,也有的是影卫快嘴快舌八卦之言。
对于姚梓桐来说,都非常的有用。
“最好是这样!倘若让本世子再次听到崔尚宫眼拙,叫错了内子,就算你曾经伺候过太后她老人家,本世子也照样拿你是问!”顾锦言甩了甩袖子,愣是把崔尚宫给吓得一个哆嗦,直接跪在了地上。
孙公公可是气坏了!
他已经是御前第一人,鲜少再行跪拜之礼,如今因着崔尚宫的连累,在这么个人来人往的地方,不得不跪下来装孙子,简直是让他颜面扫地。
不由自主的,孙公公就记恨上了崔尚宫。
眼看着孙公公也跟着跪下来了,崔尚宫反而感觉自己麻痹大意了,显然,隐王府不惧怕任何皇室中人。
更不用说他们这起子皇家奴婢们!
一想到自己拿了九公主的好处,崔尚宫就像是吃了死苍蝇一样膈应。
就这么一次,日后那九公主就算是叫她亲姑姑,她也决计不出这个头了。
凭白的惹了一身的烧!
“相公,你都说了,崔尚宫老眼昏花,就原谅她这一次吧!更何况,孙公公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么跪着,万一伤了他老人家的膝盖,可不太好。”姚梓桐接收到顾锦言的眼神,心知肚明,这是给她施恩的机会,毫不吝啬的笑纳了。
“哼,这一次,看在内子的份上,本世子就不与你计较了!还望崔尚宫日后谨言慎行,这宫里头向来规矩严谨,可不是人人都像本世子的夫人这般心慈手软。”顾锦言看着差不多火候了,便挥了挥手,让他们俩起身。
崔尚宫哆嗦了一下,垂着头说:“多谢世子爷、世子夫人!”
孙公公牙疼的起身,也躬了躬身说:“唔,世子和夫人伉俪情深,夫人又如此心地善良,两位真真是金玉良缘,陛下也为您高兴!”
顾锦言瞥了一眼孙公公,似笑非笑地说:“那就谢过公公美言了!时候不早了,公公且带路,可不能让陛下久等了!”
呸!
闹了这么一出戏,还不就是故意给陛下一个下马威?
孙公公心里面吐槽,面上却恭恭敬敬地称是,在前面尽职尽责地引路。
姚梓桐则跟着那崔尚宫,则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看着那崔尚宫故意东拐西拐,姚梓桐哼了哼,抿唇道:“看起来,适才我家相公的教训,崔尚宫似乎没能长记性!”
崔尚宫心底咯噔一声,但是这会儿已经到了僻静之地,她就不相信,这乡野山村的村姑,还能翻天了不成。
冷哼一声,她转过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还有跋扈说:“老奴奉劝你,可不要真的以为世子爷那几句话,就是你的免死金牌了!这宫里头,可是皇家做主!尔等不过一介村姑,竟敢给我这个尚宫撂脸子,胆儿倒是不小!”
“是!你胆儿肥了!”姚梓桐哎呀一声,这不要脸皮的老巫婆,原来还是变色龙的亲戚,刚刚还吓得要死,这会儿顾锦言不在了,她就再次恢复了嚣张。
嘁!
真还以为她是没什么见识的乡野村姑?
抱歉,她还真的是。
只不过,她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村姑。
“啪!”姚梓桐怒斥完了之后,索性挑衅到底,反正今儿个不论她去见那位宫妃,指不定要被刁难,倒不如先爽一把,让自己高兴一下。
冲上去,在崔尚宫惊骇欲绝的眼神之中,姚梓桐干脆利落对准她脸颊给了几耳光。
待看到她只右脸颊更红,有强迫症的姚梓桐索性扬起手,又给了她左脸颊几个耳光。
担心她歇斯底里招来别的宫人,姚梓桐索性点了她的哑穴,还特地仔细地凑过去看了看,品评地说:“似乎,还是右脸颊略微红肿一丢丢。嗯,可能是右脸颊多打了一巴掌?”
这么一想,她就在崔尚宫目眦欲裂的眼神中,再次扬起手,给了她左脸颊打了两个耳光。
“呀!没有掌握住火候,这不,左脸颊又比右脸颊更红了呢!”姚梓桐承认,她就是故意的。
宫里的尚宫,岂不是也从宫斗里面厮杀出来的高手?
既如此,她就给这位宫斗高手上一堂课,她这个村姑也不是好惹的!
又有隐王府做后盾,她怕个毛线球来着?
隐王府的行事准则就是嚣张!
在最有资格嚣张的人面前跋扈,那就要做好被打脸的准备!
“哟,崔尚宫您怎的如此慢?樱贵妃娘娘已经催促了半个时辰呢!”蓦地,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姚梓桐立刻远离了崔尚宫三步之远。
同时还不忘轻轻地解开了她的哑穴。
在姚梓桐掸了掸下裙摆,就看到一名穿着粉色宫女服饰,头上插着一支梅花步摇的宫女迈着小碎步走来。
一眼看出来,她是个一等宫女。
只不过看她那杏眼粉腮,以及一摇一摆的走路姿势,约莫也是被今上给幸过了的宫婢。
许多上了年纪亦或是身怀龙嗣的宫妃,为了固宠,就会抬举身边的宫婢,让其伺候陛下,而后故意不给其位分,还留在自己宫殿,就是为了防止她生出二心。
至于说那宫婢能否好运怀上龙嗣,决计不可能。
侍君的第二日,一旦陛下离开,就会被赐一碗避子汤。
不过暂时用得到她为自己固宠,宫妃还会施舍几分脸面给她,例如赏赐一些精致的钗环、步摇甚至是玉镯。
姚梓桐想不到,还能看到这样的宫婢。
宫婢身后还跟了两名穿着二等宫女服饰的丫头,一个个看着木讷又平凡无奇,一直低着头,看起来是一等宫婢的丫头。
“小贱人!”崔尚宫冷冷地看向姚梓桐,恶狠狠地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刚好,姚梓桐所在的方向,也是那一等宫婢的方向。
此言一出,她面色狂变,眼底立刻淬满了毒液。
这三个字,在她侍君翌日,樱贵妃也如此痛斥过她,还赏了她一茶盏沸水!
她猝不及防之下正中额心!
那钻心的疼痛,她记忆犹新。
分明是主子自己想要固宠,偏偏还要羞辱她!
这个仇她一直埋藏在心底。
如今这崔尚宫的一句痛骂,让她记起来了当时的羞窘,她气呼呼地指着崔尚宫,吩咐身后的两名伺候自己的宫婢说:“简玉、简翠,给我过去,狠狠地掌掴!崔尚宫怕是魔怔了,竟对樱贵妃娘娘的吩咐视若无睹,简直是以下犯上!”
“什么?你这个——”
崔尚宫意识到自己能够说话了,就察觉到一等宫女误解了自己,刚准备解释,那两个粗使宫女已经近前,不由分说一人扯住了她,一人噼里啪啦一顿掌掴。
等崔尚宫被打得吐血了,头上的发髻散乱了,别着的簪子也掉落在地上了,那一等宫女方才解恨地说:“老东西,敢羞辱本姑娘,你活腻歪了!”
“唔不……似……”崔尚宫含糊不清的解释着,结果吐出了两颗牙齿,气得她眼前一黑,直接厥了过去。
一等宫女嫌恶地说:“晦气!简玉,你去尚宫局一趟,让人过来把崔尚宫给带回去休养。”
顿了顿,她又看向一直垂着头,把自己当做透明人的姚梓桐,扯了扯唇角说:“这位就是隐王世子夫人?倒是让奴婢刮目相看!”
“这位姑娘不知道如何称呼?本夫人初次入宫,很多规矩礼仪不懂,还请姑娘不吝赐教。”姚梓桐勾唇一笑,有意思,这宫女向自己率先流露出了善意,莫非,她的主子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