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吉看她一眼，饶有兴味的笑了，伸出手去握阮瑜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夫人在此，我怎忍心叫夫人孤伶伶一个人？”
“我就喜欢一个人。”阮瑜把手挪开。
萧元吉并不生气，往后看了一眼，故意把脑袋凑过来，装出一副跟她亲密无间的样子，笑着威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夫人最好不要太任性。”
任性？
好，那我就任性一个给你看看。
阮瑜腾的站起来，对明珠说：“帮我把椅子移过来。”
明珠不知其意：“移到哪？”
阮瑜慢悠悠的走到桌子的最边上，用脚点了点地，“就这儿吧。”
明珠憋着笑，“好。”
明珠移凳子的时候还顺便欣赏了一下萧元吉精彩的脸色。
*
赛场上的情况逐渐变得不对劲起来。
陆野第一次进球之后又进了两球，为大昭赢得三筹，高丽一筹未得，在这样下去，高丽不仅会输，还会输的很难看。于是高丽从队伍里分出两人紧盯陆野，一左一右将陆野防死，陆野行动便困难的多。
这种情况下，陆野只能把球传给队友。等高丽人一门心思去抢球的时候，他再突围掩护队友。
然而大昭队伍中除了陆野，似乎没有哪个特别能打的，球到了他们手中多半都会被劫走。在这种情况下，高丽赢了两筹。
这都没什么问题，问题是，阮瑜发现大昭队伍里有人手脚不干净。
陆野掩护他们进球的时候，他们会故意用马身去撞陆野的马，用球杖击球的时候，会看似无意的打在陆野的手腕、胳膊、腰上。这些动作都是一闪而过，离得远根本看不清楚。但一次两次可能说是失误，一直如此就只能是故意了。
然而似乎没有人发现，阮瑜还听到身后有人讥笑陆野后劲不足的。
“那几个人是谁？”阮瑜扯了下明珠。
明珠指着赛场上骑马飞奔的人影：“都是世家子弟，胖的那个是淮南侯的嫡幺子，头上簪了红花的是户部尚书家的二公子，又白又瘦的是唐将军家的二公子还是三公子来着，最后那个……”
别的阮瑜不知道，但是头上簪红花的这个她真是印象深刻。
她光盯着这几个人暗地里耍的手段了，都没注意看样貌，要不是明珠提起，她可能不会注意。
簪红花的这位，是萧元吉众多狐朋狗友中的一位。
玩阴的，萧元吉……
阮瑜似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她站起来，朝萧元吉走过去。萧元吉正懒洋洋眯着眼，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看见她来就笑了：“想我了？”
阮瑜问：“大昭队伍里的几个，都是你朋友吧？”
“不是，陆野就不是。”
阮瑜冷笑，她当然知道陆野不是。
“比赛还对自己人耍手段，大昭要是输了，你承担得起吗？”
正说着，对面又是一阵欢呼。
高丽进球了。
双方打平。
萧元吉摸了摸下巴，非常不要脸的说：“输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场比赛大家都指望着陆野呢。要是输了，那就是他没好好打，丢了大昭的面子。”萧元吉抬起下巴，嚣张的把腿往前一伸：“该承担的人是他，懂不懂？”
阮瑜紧绷着脸看着他，忍着脾气说：“叫你的人停手，现在。”
萧元吉不屑冷哼。
这时候号角响了，一局比赛结束，双方打平。阮瑜瞪了萧元吉一眼，转身下楼。
小红花乐颠颠的骑马回来，一脸趾高气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引领着大昭甩了高丽十几二十筹呢。
“呦，公主。”小红花吹了声口哨，从马背上翻下来，“难得见你一面啊。”
阮瑜：“你是不是有手抖的毛病？”
小红花愣了愣：“什么？”
“不然怎么总是打到队友呢？”
小红花：“……”
小红花尴尬的笑了两声，“公主可别瞎说，我什么时候打队友了？荣虎，你瞧见我打队友了没？”
荣虎就是那个胖的，淮南侯的小儿子，扯着嗓子喊：“没有啊，我没看见。”
小红花笑笑：“公主听见了吧，别冤枉好人。”
阮瑜本来也没指望自己的话会有用，所谓臭味相投，这群人跟萧元吉完全是一路货色，能良心发现才有鬼了。
阮瑜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不仅手抖，还眼瞎。”
小红花：“……”
荣虎：“……”
陆野最慢一个回来，脸色不太好，下马的时候特意扶了一下自己的腰。
“你怎么样？”阮瑜走过去问。
陆野看见她，诧异了一下，然后笑笑：“我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他们耍阴招我又不是看不见。”阮瑜皱着眉头说：“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们是故意针对你，不是不小心。”
半晌，陆野“嗯”了一声。
“坐着休息会儿。”阮瑜接过明珠送过来的一大碗白水，递给陆野，“喝水。”
陆野一口就把水给喝完了。
喝的有点儿急，水从下巴淌下来，陆野随手抹了一把，笑问：“可以再要一碗么？”
“要多少都有。”明珠捧着剔红的盘子站在阮瑜身后，阮瑜把空碗放上去，又取了一碗给陆野。
这回陆野喝的比较慢，嗓子里那股火烧火燎的劲儿已经过了，他把碗放下，疲惫的靠在椅背上。
“还有一局，你别上场了吧。”阮瑜劝他：“随便找个人顶替你上了，说不定还能跟小红花齐心协力拿下几分呢。”
“小红花？”陆野错愕睁开眼，想了想明白过来，忍不住要笑，一笑腰上的伤就一紧一紧的疼。他“啧”了声，止住。
“没事。”陆野笑笑，“皮肉伤，没事。”
“你……”阮瑜无奈。
陆野安安静静的闭着眼休息，阮瑜不忍心打扰他，就站在旁边。大概一炷香功夫，号角声响起来，意味着第二场开始。
陆野揉了揉眉心，站起来，看到阮瑜还在旁边愣了一下。
“一定要去？”阮瑜问。
陆野点头，“这场比赛不能输。”
“可是他们就没打算让你赢。”
陆野笑笑，不答她的话，认真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站在一个显眼的地方，别跟萧元吉他们坐一块儿，我一眼能看到的地方。”
阮瑜愣了愣。
“为什么”已经到了唇边，她给咽下去，坚定的说了声“好”。
“谢谢。”
使者牵着第二局的赛马出来，陆野抚摸了下马的脑袋，登上马背，拽着缰绳使马掉了个头，朝赛场那里走。然后上身扭回来，冲阮瑜摆了摆手。
阮瑜也冲他摆了摆。
小红花骑马路过阮瑜，阴阳怪气了句：“公主对西凉侯可真是殷勤哪。”
阮瑜瞪他一眼：“你最好收敛点儿。”
小红花吊儿郎当的笑了声，优哉游哉骑着马出去。
阮瑜挑了个显眼的地方。
在皇上皇后所待的阁楼下面，闲杂人等很少，又靠近高丽的球门，陆野应该一眼就能看到她，还不会让爹娘发现。
比赛很快开始。两边队伍都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还没找回来，陆野乘着这个机会一路策马击球，手一扬，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球杖击在那五彩的小球上，球飞进了球门。
寂静了片刻，场上爆发出一阵雷鸣似的欢呼，鼓乐齐鸣。
陆野已经看见了站在阁楼下的阮瑜，挑了挑眉，一笑。
阮瑜冲他挥了挥手。
陆野这球确实漂亮，她看了都忍不住激动。
然而接下来就没这么顺利了，小红花几个的小动作不停，高丽又把陆野盯的很紧。陆野深知小红花几个的作风，不肯再把球传给他们，宁愿球被高丽抢了去，至少他还有抢回来的机会。
陆野被身边两个人缠的很烦，干脆放水把球让给他们。拿到了球后那两人就不盯着他了，陆野在后面追，靠近了之后球杖一击，乘球飞远之前拦住。
高丽没追上来，小红花倒是紧跟在他后面，伸出球杖像是要抢球，没抢到，球杖却一下打在了陆野胸口。
阮瑜看得很清楚，小红花的球杖的弯钩处弹出了几枚银针一样的东西，明晃晃的十分尖锐，从陆野的胸口一剌。
陆野虽然朝旁边躲了一下，但是没完全躲掉，那一块衣服顿时就破了。
有血从那里淌下来。
阮瑜看得手脚发凉。只见陆野脸色一白，咬牙把球往前一推，弯腰躲过小红花又一轮的攻击，抓准时机冲了出去，把小红花甩掉。
他截住球，又往前带了一段距离，绕过一个高丽人，来到高丽球门下用力一击。
球进了。
欢呼声震耳欲聋。
阮瑜却像是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砰砰”的声音，很剧烈。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她一点都笑不出来。
欢呼声、号角声、擂鼓声，似乎都在离她很远的地方，闹哄哄的响，吵的阮瑜很心烦。她想冲上赛场把陆野给拽下来。
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
都这样了，还要打？
陆野骑在马上看着她，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的对她一摇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