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别急，这事儿我也没说一定是真的，只是觉得蹊跷。”邱芸苦笑了下，“既然婶子不想听，我不提了便是。”
说完她默默闭上嘴，当真不再开口了。
田秀娥看她一眼，已经打开一道豁口的好奇心难以再关上，心这么悬着不上不下的感觉实在难受，她干咳一声，“你说吧。”
邱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她弯了弯唇角，摆出一副天真无辜的表情：“婶子也听说过吧，公主跟驸马的关系并不好，两个人都分居好久了。公主前段时间还一直住在西凉侯府，这么明目张胆，难免别人要说闲话了。”
田秀娥意外的瞪大眼睛：“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婶子随便叫个丫鬟来问，都知道公主在这儿住过。前几天婶子带我去找公主，求公主帮忙，公主一口就回绝了。若说她跟侯爷之间是清白的，帮个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除非……她看我不顺眼。”
田秀娥直冒冷汗：“不一定……公主可能只是觉得麻烦。”
“还有，侯爷说自己的婚姻大事已有了主意，不就是有了心上人的意思吗？”邱芸咬了咬牙，“有了心上人为什么不去提亲？是怕人家姑娘拒绝，还是因为根本没有办法提亲？”
田秀娥越听越觉得像这么回事儿，手心全是汗。
“侯爷平时来往最多的就是公主了，他若有心上人，不是公主还能是谁？”邱芸目光静静盯着田秀娥，心里却嫉妒的发狂。
原本她也只是怀疑，可经过这么细细一分析，她简直确信无疑了。
公主和侯爷之间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田秀娥彻底没了主意，因为害怕身子微微发抖。她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是靠陆野得来的，万一陆野真的跟公主有什么，那迟早要丢官弃爵遭万人唾骂，还连累她这个当娘的，好日子没过上几天，骂名倒是要背一辈子，到时候再来个“株连九族”，她的命还要不要了？
田秀娥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点儿凉飕飕的。
“那……怎么办啊？”田秀娥哭丧着脸，“丫头你替婶子想想办法，婶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
深夜，男人的身形被烛光投影到墙上，放大了一圈。那影子和男人步调一致，解下腰带抛至一旁，衣襟松散，衣服被脱下，换上了一件宽松的睡袍。
“嘎吱”一声，门开了，声音微弱的像是被风惊动。
一个丫鬟走进来，低着头，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淡青釉色的茶壶，被烛光浸润出一层水亮的光。丫鬟将茶壶放在桌上，然后给陆野斟了一杯水，端到陆野面前来。
陆野蹙了下眉。
他府里的丫鬟都很知分寸，送茶水来不会亲自沏好，即便沏好了，也不会主动给他端过来，因为府里的丫鬟大多害怕他，而他也命令禁止过。
“放那儿就好了。出去吧。”陆野冷冰冰道。
那丫鬟动作一顿，继而退了回去，把水碗搁在桌子上就离开了。陆野没有多想，走过去端起那碗水刚要送进口中，犹豫了片刻又把碗放下，自己重新倒了一碗。
喝完之后他坐上了床，睡前他一半会看会儿兵书助眠，结果把书打开没多久眼前的字就模糊了，浓重的困意袭来，他捏了捏眉心，放弃了看书的想法，决定直接睡觉。
他把蜡烛吹灭，书卷随手搁在一边，然后安静入睡。
常年军旅生活给他的影响之一就是——睡觉永远留着一根神经，可以睡，但稍有动静就会醒过来。阮瑜在他身边的话这种习惯会自动消失，其他任何时候他都不会允许自己完完全全睡过去。
即便今天格外的困。
这困意简直不像是从他的躯体里蔓延出来的，像是有一只手不停的把他往睡眠的深渊里拽，非常的蛮横无理。
这时，门突然开了。
有人蹑手蹑脚的进来，身上有一股浓烈的劣质香味儿，冲的陆野想打喷嚏。那人走到他床边，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脱衣服。
陆野耳力超乎常人，听到衣料摩挲落地的声音，一激灵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屋里太黑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也没有开口说话。那人没有意识到他已经醒了，掀开被子准备躺在他身边。
显然，这人的目的并不是谋杀他，而是想——爬床。
陆野厌恶的皱了下眉，猛地坐起来，拎起被子朝那人身上扔去。那人显然没想到陆野还能醒来，愣了片刻，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朝陆野怀里倒去，“侯爷，我……”
话没说完，连人带被子一块儿被扔到了地上。
“谁叫你来的？”陆野面色阴寒，下床点上蜡烛，而后握着烛台的细柄把蜡烛拿下来，照了照狼狈倒地的女人的脸。
女人肤色有些黑，不算难看，但绝对勾不起他的兴致。陆野嘲弄的笑了一声，心说究竟是谁把他想的品味如此低劣
下一刻，他忽然觉得此女有些眼熟。
并不是他府里的丫鬟，应该是今天刚刚见过……陆野想起来，这是跟在田秀娥身边的那个女孩子。
当时他只扫了一眼，所以并没有什么印象。
邱芸惊恐的睁着眼睛，拿被子遮着自己半裸的身子，既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怎么说呢……陆野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一团毫无生命的肉体，浅薄的讥讽之下是便是漠然，与看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没什么区别。
他的漠然甚至让她觉得自己此刻拿被子遮住自己都是羞耻的。
“邱芸。”陆野念出她的名字，“是田秀娥让你这么干的？”
邱芸流着眼泪说“是”。
的确是田秀娥提议她这么做，但，是她一步步勾着田秀娥说出来的。
她尚且没有那个勇气真的跟陆野有什么，所以等陆野睡着之后脱掉衣服爬上他的床，第二天一口咬定陆野强迫了她，陆野百口莫辩，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娶她。
“呵。”陆野冷笑，“刚才那壶水里你下了药？”
他拼命维持清醒，实际上脑袋一直嗡嗡作痛，几乎困的睁不开眼。哪怕就是简单的站在这里，也需要靠墙保持平衡。
邱芸战战兢兢点了点头。
陆野的手指在墙上敲了两下，吓得邱芸心惊肉跳，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野心很大，可惜太蠢。”陆野长睫微垂，仰了仰头克服睡意，“别跟我说都是田秀娥逼你做的，你自己要是不愿意，她逼不了你。今天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你恐怕只有给人做小妾的命了。”
邱芸慌张落泪，恳求他：“求侯爷不要说出去，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侯爷……”
“把衣服穿好就滚吧。”陆野一边捏着眉心一边往外走，把门关上，“看在陆四郎喜欢你的份儿上。”
陆家那边的事他也不是全然不知，只是不想管。
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门被从里面拉开，邱芸脸色通红的钻出来，头也不回的跑了。
陆野回到屋里，看着被邱芸当做遮羞布用过的被子，很是厌恶，任由那被子铺在地上，自己拿了一件衣服当铺盖。
*
今夜邱芸一直没有回来。
陆四郎去邱母那里问，邱母语焉不详。陆四郎只好一个人在院子里踱步等待。所有屋都熄了灯，大家都睡下了，只有他焦虑不安难以入眠。
邱芸去做什么了？
为什么邱母闪烁其词不肯回答？
他们是不是瞒着他把邱芸怎么样了？
将近子时的时候，静悄悄的院落里终于响起了敲门声。
坐在门边打盹儿的小厮被惊醒，扒拉的下头发准备去开门，结果陆四郎已经抢先他一步把门栓卸下，跟瑟瑟发抖的邱芸打了个照面。
邱芸看到他，万般心绪涌上心头，眼眶一酸就落下泪来，呜呜咽咽的扑进他怀里。
陆四郎愣住了，拍了拍邱芸的背，领着她进了自己的屋子，倒了碗热水给她，然后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邱芸低头注视着茶水，睫毛上沾着泪珠，任凭陆四郎怎么问都不说话。
陆四郎见她鬓发散乱，衣服也好像是匆忙穿戴的，一见到他就流眼泪像是被人欺负了，而且又是在这样一个大晚上……陆四郎心头一惊，脑子里有了一个不太好的想法。
“芸芸，你是不是……”陆四郎艰涩道：“被陆野欺负了？”
他所知道的，是娘今天带邱芸去见了陆野，之后娘一个人回来，邱芸却不知去向。
邱芸没说话，却抽噎了一声擦了擦眼泪。
陆四郎周身发冷，心痛如割。他喜欢的女孩子被迫要嫁给那个混账就算了，那混账竟然敢这样轻薄！娘素来就荒唐，做事没个经纬，把人送出去，他堂堂侯爷就想当然的接受了？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咚”的一声，双目赤红。
邱芸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陆四郎蹲下来，握住邱芸的手，咬牙保证：“芸芸，你放心，我不会叫你平白受委屈的。那个王八蛋要是敢对不起你，我一定不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