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万简直要跳脚了,但她还是克制住了激动的心情。接到姐姐递来的眼神,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叔,这怎么行。您辛苦多年,积攒下来的积蓄,这太贵重。我不能收,起码不能啥也不做就这么吃现成。”
周父拍拍她的手,“叔现在也没啥寄托了,有幸与你们两个年轻的孩子相处这么些时日,我很开心。我准备和你李姨等周生痊愈了,就回去苏县去。你们若同我们一起回去,也很好。”
励宗摆摆手,忙道:“周叔,周将军任命我与小万做了副都统。我们一时半会不会离开京城。我们的好友,严风也被将军任命为了正都统。”
周父有些欢欣鼓舞的样子,他开心道:“真的?我就知道你们很厉害。这样也好,留在苏县那么个小地方,不适合你们自己的发展。真好,周生有这眼光,砍来是随我了。”
三人笑做一团。励宗赶忙补充道:“叔,我们朋友严风还没来,这两天将军该不会召唤我们,有时间我们带着你和李姨出去多逛逛。”
周父忙应声,“好好好,真是太好了。有你们在,我俩可得四处看看。周生派不熟识的人过来保护我们,怪难受的。”
三人热闹成一团,将还在昏睡的李母给吵醒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谁呀?”
励宗起身道:“姨,我和小万来看看你们。”
李母轻声“哦”,接着下床穿鞋,走了出来。她看看两人很精神的样子,不禁问道:“你们怎么了,这么好的精神。连续几天赶路,姨浑身都快散架了。还是年轻好啊。”
励宗与励万也很喜欢李母,她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也就在两人这里,她们才感受到亲人之间的感情。漂泊无依,四海为家,刀口舔血的日子过够了。还好,她们有幸遇见了这么好的二老。
那头,孙翼拉着顾四来到了周生的屋子。周生看见孙翼便有些眼疼,她转过身去,给了他一个背影。“你怎么又来了,还想不想让我好了?”
孙翼嘻嘻笑道:“周姐姐。”
周生听他这话,后背都有些发麻。她硬着头皮问道:“怎么了,有事说事。如果你是来吵我的,那我先认输。”
孙翼赶紧摇摇头,发觉周生看不到,忙解释说:“哪里会,周姐姐。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现在如何了。真是,人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怎么你偏偏这么计较。真是的。”
周生懒得理他,他太不听话了。也不能像普通兵一样训练,只能这么任由他的脾气乱长。就连孙隆将军都无法按捺住他的脾性,只有今上才能收拾的了他。自己也不过是个为他收拾琐碎事的人而已。
自从将军去世,他更是变本加厉,脾气很不好。当年她派去宫中维护他的两名侍卫,不知替他挡下多少灾祸。独留他一人时,她又有些不忍。
可这些年过去了,他的脾性是真的一点收敛都没有。这不难想到是那位纵容而导致的。可她这么放心自己将孙翼带走而无二话,这不禁叫她差异。
孙翼眼珠咕噜转个不停,只说了句:“你好好养伤,明天再来看你。”便出门离开了。
他走后,周生转过身来,看着他关门的身影。有些无奈,她对孙翼的感觉很奇怪。有时觉得自己是他的老妈子,有时又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更多的是,作为姐姐看调皮小弟的气愤,总忍不住想个招好美美收拾他。
日子就像流水,哗啦啦地不停往前走。
周生在将军府养伤三日,都未出门。好些想要拜访她的官员都递来了拜帖,被副将收着,准备等将军身体完全好了再挑几家回复。
今日阳光刺眼,周生捂着独自在院中慢步。她感觉身体的力量逐渐恢复了,只伤口长的极慢,不复往常长的那么迅速。即使用了神医配制的极品金疮药也无济于事。她只能这么慢慢熬着,等伤口结疤。
“报~”门外有一战士跪地高声道:“报,将军。顾三大人她们回京了。副将已派人接手。”
周生淡淡道:“嗯,她们到了,立刻让她们来见我。”
小兵领命退下。
顾三她们押运了足以填满国库的财富。这里面有江南盐商多年囤积起的,也有自各个官府处搜来的,还有梅家主贡献的等等。
估计,现在最开心的当数今上。连年战乱,已经花光了国库存下的银子。今上当年是宁愿省吃俭用,都必须满足军费开支的少数清明女皇。这点,同样让周生佩服。那等魄力,耐力,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这么转悠两圈,周生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轻微脚步声。听声音,好似不止顾二、顾三。
果然,当一行人同周生见完礼后。她发现严风竟也在里面。第一眼几乎有些不敢相认。严风不似先前那般粗莽形象,倒打扮的精干起来。
周生朝几人点点头,“起身吧。说说你们的情况。”
按规矩,顾二先说。她开口道:“回将军,小的最开始潜入白家,后被白家主送到最南边的霍家。霍家与白家同气连枝,结了许多姻亲。小的趁着这道关系打入她们内部,得到霍家主赏识,拿到花名册后,联系了您留给我们的人手。最终将她们一网打尽。”
周生“嗯”了声,下颌指指顾三。顾三忙道:“禀将军,小的一直在白府。白家主戒心很强,但她极赏识武功高强的人。这些人都被她放在身边做护卫。小的也加入了护卫她的队伍,后来摸清白家的晚上的轮岗制,日日潜伏。将册子拿到后,恰巧顾二那边正忙,抽不开身。我便禀告了临近的军队。得到她们的支援后,才将白府一举拿下。”
周生看看严风,没忍住问道:“你怎么便的斯文不少?难道那些馆子将你绊住了?”
严风哈哈笑起来,“可不是,将军派给我个好活计。我不得已扮起了老鸨样去接近那些馆子,最后,自己都觉得这形象挺好了。哈哈~”
她虽然被周生收用在身旁,可多年来的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周生也很理解她,便道:“这次事情完成的很好,委任书收到了?”
严风朝她连续磕了几个头,“我替寨中的孩儿谢过将军,感谢将军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严风定不负将军期望。”
周生摆摆手,“快起来吧。这是你应得的。副将前天带我给陛下上了请命的折子,没想到陛下竟这么快便下了旨意。若有机会相见,你们也得好好感谢陛下。”
严风会意,忙道:“这是自然,我还替励氏姐妹谢谢您。”
周生接着问道:“你怎么同她们一起回来了?不应该早就到了吗?”
严风正正衣襟,答道:“我寨子出了点事,有些孩子在山中不知捡来什么东西吃,都有些闹肚子。寨中得力的人都跟我走了,她们只能飞鸽传书给我。恰巧我在附近,便去看了看。准备回城时,又在官道上碰见了顾二、顾三两位大人。安全起见,便一同前来了。”
周生点点头,示意她们喝茶润润喉。“这件事并没有结束,你们还需多加小心。梅家主死了,可她背后隐藏的那个势力还没死。将军府的牢里看押了几名犯人,如果有空,你们可以去会会她们。”
三人异口同声,“是,将军。”
“官商勾结翘起的省县官员,陛下正派人一一清理。可京城这些,估摸要落到我头上了。毕竟我的根基最浅,又经了此事。京城过些天,就没有这么热闹了。所以,你们要保重自己的安全,提起十二万分精神。”
“是,将军。我们知道了。”
顾二、顾三面容冷峻,她们平日里就不是热闹性格。严风早就经历的生生死死,将这些看的很淡,也影响不到她的生活。
“好了,你们快下去休息吧。顾二、顾三,明日恢复一切暗卫职务。严风,等你的人都到齐后,我会重新调些人手过去。”
周生说完后,朝她们挥挥手。三人看将军面露疲惫,想关切几句,还是忍住了。她们都不是话多的人。
周生看她们离开,又躺到了床上。伤口太痛了,那种随时被撕裂的疼痛,叫她牙痒。这种钝刀子摩肉的感觉,又好不利索,她委实有些着急。
正想着,那头已经传旨下来了。将军府外站着几名宫中侍女,皆着藏红色衣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她们统统趾高气扬,鼻孔朝天,即使面对最严肃、冷酷的镇北军,同样没有好脸色。
为首的侍女捏着嗓子朝守卫道:“去,叫你们将军过来。领赏了,陛下恩典哪。还愣着干什么?”
门外守卫一般四人一组,侍女面对的恰巧是这一班的领头。领头上下打量着侍女手中拿的金黄色东西,又看了看她的脸颊。这才示意旁边的人去叫将军来。
几名侍女被拦在外面,为首的有些气愤。不给口茶水,连门都进不了,这算什么意思。简直藐视皇权,她不住腹诽,定要在今上面前好好参周生一笔。
等周生穿好官服,慢腾腾走出来时,那几名侍女已经等的不耐烦。她们正指着为首的那名守卫,不停指责。
“我可是女皇的御用侍女,在宫中也算受人尊敬。怎么到了你们周将军府,连个门都进不了呢?简直岂有此理。”
“就是,欺人太甚。”“小心你们将军只道后怪罪于你。”
周生冷着面孔出了大门,视线接连瞟过她们。直让几个人没了嚣张气焰,那圣旨的那位赶紧躬身上前,“周将军,咱们陛下给您的赏赐。”
周生点点头,准备下跪。被几名女侍拦住,“呦呦呦,将军不必。您忘了,咱们陛下说,您可免礼的。”
周生退后一步,躲开几人的手,下颌示意她赶紧开始。
女侍忙展开圣旨,开始高声读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军统帅周生,办案有功,特赏赐黄金千两、玉如意一对、红木双喜福寿桌椅一套、金蚕报吉一双、千里马十匹……钦此。”
周生等她说完,接过了圣旨。她内心很平静,估计今上这两天便要召唤她进宫了。
女侍递过圣旨,朝周生道:“咱们陛下很重视周将军哪,您看,整个黎国官员,有谁得了陛下这么些赏赐的。”
周生接过圣旨后,恭敬道:“谢主隆恩。”
女侍心里却想,今上有钱了,还差为马前卒发点零碎花花?她周生也不过是个莽妇,连同门口的守卫都甚是无礼。
周生接过圣旨后,转身便进了府邸。步远处捧着赏赐的一众人被晾在那,只为首的守卫唤人去连连接过。
剩下几名女侍尴尬站立当场。她们看着行动有素的军人,提着东西进了将军府,也没唤她们喝口水去。
她们干站片刻,一甩衣袖离开了。
自认最得女皇信赖的女侍,刚入宫便忍不住去高密。“陛下,周将军对您可是大大不敬。”
女皇午觉方醒,正捏着发痛的额角揉动。便听到她们几人跪在地上回禀。原想挥挥手将人打法了,不料那人竟还有话要说。
她听完后,发痛的地方更是胀跳着。不耐地随手扔去个东西,狠狠砸在那暗自得意的人身上。
那人惨痛一叫,“啊~陛下,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她头埋地,不住求绕。
女皇沙哑着嗓音道:“冲为军奴。”只几个字,将那人定在当场,她不敢置信。口中喃喃道:“陛下,陛下,小的冤枉啊。”
女皇吼道:“还不动手?”旁边跪着的女侍忙手脚行动起来。有人捂着她的嘴,有人抬着手,有人抬着脚,终于离开了女皇的寝宫。
要不是她没有随意杀人灭口的习惯,早就将那人碎尸万端了。她最见不得小人、佞臣,每每提醒自己当心这些人。却不料,身边还是会源源不断出现这些不怕死的来触怒她。
要是孙翼在,听见了估计会更生气吧。他是那么维护周生。周生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看到或听到他夸赞周生,她心里总要生气的。
好在他离开了。女皇叹口气,总感觉哪里空空的。握也握不住,只能这么任由它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