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要和夏荷是陆王的徒弟,那个简要秦楚月曾见过他几面,长相普通,一副书生模样,待人谦恭有礼。本是陆王殿的一个阴童,只因做事十分稳妥,陆王便收他为徒,传他些医术。
夏荷则是陆王殿的老人了,跟着陆王也有三万余年,她外貌平平,待人十分谦和,虽然医术很高,却从不摆架子,无论是哪里的灵怪来找她瞧病,几乎都是来者不拒。秦楚月每次取药炼药,卖草药多是来找她,虽算不是什么多好的朋友,却也是熟人。
“夏荷,她会没事的吧?”
陆王走得太急,秦楚月只好询问夏荷了。
“师父的药是能让她烂的慢些,可现在她已快不行了,最好是快些完成心愿,过黄泉门,否则……怕是就要灰飞烟灭了。”夏荷说话口吻与陆王倒是有些相似,一样的平淡平静。
秦楚月坐在明通的身边,拉住她的手,那手几乎已没有皮肉了,骨头却不是那么硬,摸上去凉凉的,好似寒玉一般。
“明通……明通……”
床上的人微微睁开双眸又合上,嘴角向上扬了扬,那笑容本该恐怖,秦楚月却只瞧出了无奈与不舍。
夜眸叹了口气,前去用灵虚火帮忙制药,很快那虺毒便融入药丸。
夏荷在简要的帮助下喂明通服下药,又以魂力帮她调理,一炷香之后她才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人,轻声说了句:“谢谢。”
秦楚月拉住她,认真说道:“明通,你现在一定要想起来,你的相公到底是谁?只有找到了他,你与他见了面才可过黄泉门!”
明通眼神越发迷离,“过黄泉门?我只想找到他……”
夜眸在怀里取出一粒精魄丸,“服了这个会不会好些?”
夏荷摇摇头,“吃了也就只能再拖个数日……太迟了,现在要么去过门,要么就等着过些天肉身散去,魂出三界。”
“那就吃了!”夜眸将精魄丸递给秦楚月,“总比不吃强!你在此处再帮她到十世镜中找一找,我们先出去看看是否有别的什么法子再拖延些时日。”
众人退出偏室,秦楚月将精魄丸喂给明通,又拿出十世镜,对她说:“我们再试一次,一定要集中精神好好想想。”
明通看着那镜子,那间屋子比第一次敞亮许多,屋内的红烛闪着幸福的烛光。
“那药果然有用,能看见你成亲当日的情景,说不定就能看到你相公的样貌!”
明通脸上的表情很痛苦,药物让她浑身疼痛,那些疼痛刺激着她为数不多的神经,让一些本模糊不清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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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万人空巷,秦楚月还从未见过这样声势浩大的婚礼场面。
明通一身嫁衣,红色的盖头遮住了她的面容,前头一匹带着红绸的骏马上端坐着一身着红衣的男子。
坐在轿中的明通有些紧张,她悄悄掀起红色的盖头,小心地往轿外张望着。
“小姐!你怎么掀了盖头!”一边的粉衣小丫鬟平儿着急地说着。
“怎么有这许多人?”明通也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条街上都是送亲的人,路边瞧热闹的更是不计其数。
平儿走近轿子,将明通推了进去,再整理好窗帘,说道:“这可是靖王爷取亲,人能不多嘛?”
明通叹了口气:“我都没见过这个靖王爷,你去帮我瞧瞧,看他长的好不好看?”
“小姐!”平儿一脸严肃:“什么好不好看啊,王爷自然是人间龙凤。”
明通双手托腮,并不再说话,她是久住深闺的小姐,婚姻大事,只知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一句口谕,她便成了靖王爷的正妃。
至于她喜不喜欢,乐不乐意,都不是那么重要的……
望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一路上吹吹打打,十分热闹,明通的心里却冷清的很!
不一会儿,迎亲队伍便出了城,瞧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只留下了送亲的队伍在一片树林中走着。
突然,狂风大作,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周围出现数百身着黑衣的提刀大汗,将送亲队伍团团围住。
明通的轿子突然停下,撞乱了她头上的凤冠,轿夫放下轿子,抬嫁妆的下人也都放下肩上的担子。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从什么地方拔出了武器,送亲队伍顿时变成了一支全副武装甚至可以算上是训练有素的队伍,好像他们提前知道会有贼人前来一般。
平儿进了轿中,先将她沉甸甸的凤冠除去,再将她扶出了轿子。
“这是怎么回事?”
平儿摇摇头表示不知,秦楚月也是迷茫地看着周围刀剑相向,剑拔弩张的一黑一红两拨人。
“靖王!明通在此等候多时了!”
秦楚月听到明通两个字,忙向前看去,却因为人太多,根本瞧不见那人的长相。
“大胆毛贼,本王瞧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靖王骑着高头大马,拔出腰间佩剑,大叫一声:“杀!”
一时间,杀声震天,两拨人立刻缠斗在一起,平儿慌忙扶着新娘子躲回轿子里。
秦楚月知道她不叫明通,本来以为明通是前面那位王爷,却没想到是拦路打劫的匪首。那她到底叫什么呢?
“小姐,我们先在这轿子里躲一躲,外头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平儿有些害怕,满面愁云,听到惨叫声越来越响,脸色也渐渐煞白。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外头的声音就渐渐小了,秦楚月不禁有些怀疑,这也太奇怪了,数百人的争斗,真的可以结束得这么快吗?
突然,方才那个明通的声音在轿外出现,“简小姐。”
简小姐?秦楚月看着轿外的明通,这张脸,方才明明就见过,陆王的徒弟!简要!
那么这轿子里的新娘子真名叫简要,外面的这个匪首才是明通!
简要从轿子里走出来,有些胆怯地看了看四周,满地的鲜血吓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简小姐,随我走吧!”明通笑得很张扬。
“你是什么人!竟敢抢……靖王的亲!”简要声音有些颤抖,腰板却挺得很直!
“靖王?此刻怕是已经逃到城里去了!”
周围的土匪都哈哈大笑起来,简要这才发现周围的人竟全都是身着黑衣的土匪,那些红衣送亲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留下一路的嫁妆和红绸,讽刺的红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明通看着简要,似乎在等着她哭闹,却没想到她异常冷静,双目冷清,毫不畏惧。
他提着仍在滴血的刀走到简要身边,将那带着鲜血的刀刃放到她的嘴边,问道:“怎么?你不怕我?”
“我为何要怕你!一介草莽,有何可惧?”风吹起了她身上的红裙,却吹不弯她的腰肢,娇小的身躯充满力量。
“好!我倒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既然你已穿好嫁衣,那便嫁给我好了!”
明通的笑语声在风中传得很远,所有的土匪都一齐举着刀喊道:“嫂子!嫂子!”
简要涨红了脸,气得浑身发抖,眼眶也有些发红:“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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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月看着十世镜中简要前世仅存的记忆,想到方才那个谦恭有礼的名叫‘简要’人,陆王的徒弟‘简要’,正是这记忆中叫明通的匪首。
“我去帮你叫他!”
“不要!”十世镜里映射出简要此刻的面容,与当年的俏丽可爱截然不同,那是一张狰狞恐怖的脸。
“我情愿他不记得我……虽然,我记不得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清楚记得那种爱他的感觉……若是让他知晓我变成这副模样,倒不如不见。”简要的眼角噙着泪,言语里流露出的都是绝望。
“可是,若是你不与他相认,你们都无法过黄泉门,他已随陆王修炼倒是无事,最少可活数万年,可你……肉身很快就会散去,魂魄也会飞到三界之外去!”秦楚月拉住简要的手:“我们必须要告诉他!”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吧!”简要将脑袋埋在膝盖里,低声抽泣着。
秦楚月拍着她的脊背:“好!我不说,你别哭了。”
简要感激地看着她,接着便又缓缓晕了过去。
秦楚月扶她躺好,就见到那本该叫明通的‘简要’正站在门口,带着一丝礼貌的微笑说:“师父请你去正殿说话。”
秦楚月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往正殿走去,“简要?你本来就叫简要吗?”
“不是……我本来叫什么……因为时间太长,便忘记了。只因我只记得这个名字,便叫了这个名字。”
“简要是你的什么人?”秦楚月试探地问。
“她是……我前世的妻子,是个故人……我已不记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