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浮浮沉沉，千寒尖利的质问声随风消散在空中，秦楚月听得出她的绝望和痛苦。
九重天上的神仙数量不多，能成婚且和睦本就不易，不相爱的仙人也是极难的。所以真正的神仙之后本就很少，有一个兄弟姐妹的就更加稀有了。
东君与琼林是亲兄弟，他们的父母很早就入了墟空，所以两人一直是相依为命，东君体弱且生长缓慢，琼林与初月一直对他是悉心照顾。
这其中的误会和过错已经发生，琼林死了，初月也死了。林听带着琼林的样貌和记忆转世而来，且初月的肉身也已寻回，他心中虽怨恨愤怒，却也是原谅了他。
特别是见到东君白发苍苍，仙力尽失，宛如垂暮之人，心里多得是惋惜。
尽管如此，却不能不罚他，弑神之罪若是被创世神父悉知，怕就不是魂归墟空这么简单了。
“林听，我求你，饶了我父君。”
千寒跪在林听身前，他们相识六万年，好歹也有相伴之谊，或许，他会为了自己而网开一面。
她扑簌的泪水，好似断线的珍珠，到底多少是为了父君，多少是为了自己这毫无希望的一往情深，竟是极难分清。
“千寒，你要知晓，墟空，是你父君最好的归宿。”林听看着入泪人一般的千寒，终究还是有些不忍的，她是初月的徒弟，是自己上一世的侄女。
“为何？为何？她已经走了五万年了！父君已自食恶果，难道还不够，让他安心度过这最后的岁月不行吗？”
秦楚月听得出千寒口中的‘她’就是那位帝姬初月，有些幽怨轻声道：“都是为了她，你待她真是极好，极好的……”
“什么人！”千寒似乎发现了不远处的秦楚月，她念着口诀，用一阵强大的风将秦楚月带到她与林听的身边。
本来一言不发的东君见到秦楚月之后尖叫一声，“帝姬……你还活着！”
千寒恶狠狠地盯着秦楚月，她认得这个魂灵，多年前，林听历封神大劫时，这个魂灵随夜眸一起上九重天。昨日，她在庆云殿之中听到了林听的神术传音，在地府中开设‘还愿司’。还有一个月前，林听一直在地府追查一个偷盗仙莲的魂灵的下落，知道林听在地府的一瞬间，她便笃定林听已经见过秦楚月了。
她更加清楚，秦楚月的脸对林听来说意味着什么，无论她是不是初月都不再重要，只要她有那样一张脸，林听就会念念不忘。
秦楚月看着东君仓皇失措的神态，连忙摇手道：“我不是帝姬，您认错了。”
千寒起身扶住东君，冷笑一声，说道：“原来是因为你找到了与她一样的脸，现在便觉得这个魂灵能代替她了？真是笑话，神尊林听，竟是个只在意外表的人。”
“你可知晓你在说些什么！这是你师父的肉身。”林听见到皱着眉头十分不自然地秦楚月，知晓她心中所想，更知道她一定会误会，连忙说：“月儿，你莫要听她胡说，这些事情，日后我定会与你说清。”
秦楚月尴尬一笑，她知晓林听为的只是初月……可她不愿放弃，如夜眸所说，总该试试。
“神仙叔叔，你不用说，我也清楚，我不在意那些。”
千寒凄惨大笑起来：“原来，你喜欢上了他！哈哈哈！这自然是极好的，他喜欢我师父，你喜欢他！总有一日，你也会如我这般，如疯如魔，爱而不得！”
林听将秦楚月拉到自己身边，那玲珑骰感知到主人的气息立刻发出嗡嗡的响声，散发出一阵炫目的光芒。
千寒盯着那小小的白玉骰子，那是自己一辈子心心念念的法宝，是林听的本命神器，是三界最强的防御术。
“你将玲珑骰给她了？你真当她是师父？她不是！我探过！她不是！”
林听漠然答道：“千寒，送你父君进去吧……”
他不想再辩解秦楚月就是初月这件事，因为没有人知晓他的往生术，没有人知晓秦楚月没有魂魄就是因为往生术只能唤回一块散魂。
东君突然跪在林听与秦楚月的身前，目中再无生气，说道：“帝姬，是我害了你，只求你，莫要怪罪于千寒。兄长，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望你莫要迁怒与她，让她安稳度日即可。”
千寒松开了本牢牢抓住东君胳膊的双手，惨然一笑说道：“呵呵，父君，你要走？”
东君不再回头看她，声音有些颤抖：“你安稳些，神尊不会迁怒与你。日后只需好生修炼，不要再做非分之想。”
他说完便站起来，飞向那紫色瞳孔，毫无犹豫，纵身一跃而入。
“父君！”
千寒瞪圆了双目，这次她没让眼泪流出来，只是安静地看着远处的紫瞳，看着那紫瞳周围的黑色漩涡，看着那白色的身影慢慢变成灰烬，散在那漩涡之中。
秦楚月对这紫瞳和黑色漩涡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轻声问道：“神仙叔叔，这是什么？墟空？”
林听轻叹一口气，柔声道：“这便是创世神父的神魂所在之处，天上的神仙修炼到极致，便会散尽仙体，魂归墟空。”
秦楚月有些害怕那紫色的瞳孔，好像那大眼睛要把自己看穿一样，突然她仿佛听到了那眼睛在于自己说话，一阵虚无的说话声飘进她的脑中。
“你想冒用初月的身份？来获得他的喜爱？”
“你是个骗子，是个替代品。”
“你是个心术不正的灵怪，还是个小小魂灵。”
“可我为何无法触碰你？为何无法打散你的肉体？”
秦楚月吓得向后退了一大步，大口喘着粗气，这声音十分诡异，且好似可以震慑心魄。
“你竟可以听到我说话！你的身体有什么奥秘？”
“你没有魂魄！你身带魔气！你是魔！你是魔！”
“我要你死！要你死！”
“我不是魔！我不要死！”秦楚月大声回答着，用尽所有的精神反抗着那魔音。
她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脑中弹出，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