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安国公府前院用来待客的花厅之内。
安国公厉剑锋,面沉如水的坐在主位之上。
而安国公夫人秋萍,同样也是一脸冷意,陪坐在他旁边。
望着堂下额头乌青,浑身脏污凌乱的厉安沁,秋萍的眸不可估摸的闪过了一抹厌恶,随即一脸悲戚道:“老爷,后院出了这样的大事,是妾身的失职,是妾身管教不利……只是这秋震,您也是亲自见过的,虽说平日有些好吃懒做,可偷鸡摸狗作奸犯科的事,他是决计连碰都不敢碰一下的。可现在,沁儿不但污蔑他说他欺辱她,而且还直接杀了他……他可是妾身隔了几房的孤寡堂嫂,唯一的血脉啊,当初好不容易托上了门,寻求我照顾,如今人死了,妾身可如何向她们交代啊,呜呜……”
秋萍很会演戏,一张嘴,真可以把死的说成是活的。
堂下装傻充愣的厉锦岚听了,不由在心底里惊愕,这秋萍要是在现代社会,绝对妥妥的奥斯卡金奖影后啊。
就是不知道厉安沁听了,会如何回应了。
结果厉锦岚刚感慨完,不愿坐着挨打的厉安沁便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回击了:“父亲明鉴,母亲说的,女儿不服!女儿明明是因为担心二姐姐饿肚子,所以才斗胆跟绿萼一起去看二姐姐的,谁能想到秋表哥会在柴房,而且还如此禽兽不如,居然妄图对女儿不轨……女儿是安国公府正经的庶出小姐,怎么能让此等腌臜之人辱没了清白?女儿不过是自卫反击,而秋表哥亦是意外身亡而已,还请父亲明察秋毫,还女儿一个清白!”
安国公厉剑锋听得面沉如水,可还没等他回应,秋萍就忍不住抢白道:“呵,真是笑话!如此说来,我那侄儿还真是罪该万死,而你厉安沁就无辜至极了?那岚儿听来的话,你又如何解释?”
厉安沁抿了抿唇,喉间涩然道:“人人皆知,二姐姐从小便神志不清,一个神志不清之人说的话,又怎么可以当证词呢?何况,二姐姐是母亲一手养大的,还不是母亲说什么,二姐姐便听什么……”
言下之意,竟是直接指摘是秋萍故意教唆厉锦岚这样说的。
秋萍被气了个半死,直接就抓了手边的茶杯,朝厉安沁狠狠的砸了过去。
那茶杯里的茶水是刚泡的,正是滚烫的时候。
茶杯砸过去,厉安沁竟也不躲不闪,一副避不及的样子,硬生生的受了。
滚烫的茶水落在她的身上,立刻将她的手背烫得红肿一片。
而惯会用苦肉计的厉安沁,立即梨花带雨,再次泪水涟涟的哭诉了起来。
“父亲,女儿知道因为姨娘的关系,女儿从小便不招母亲喜欢,所以女儿处处都做小伏低,哪怕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女儿很多时候也会忍着受着。可是这一次,事关女儿的名节跟声誉,女儿真的不能再沉默了!恳请父亲为女儿做主,还女儿一个清白啊!”
说完,厉安沁就重重跪在了厉剑锋的面前,头贴地伏跪抽泣。
厉剑锋看得头疼不已,想到厉安沁这个女儿素来乖巧,平日里在府中深居简出,也从不惹事,心里便不禁信了她几分。
再加上此时厉安沁的伤心跟狼狈,也的确不像是装的。
不由得,厉剑锋的天平就有些倾向了厉安沁。
跟厉剑锋夫妻将近二十载,秋萍如何不懂得厉剑锋的心思。
当即,秋萍就冷冷一笑,不咸不淡道:“老爷,这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不是三小姐说是无心便是无心的。她口口声声说岚儿心智有失,所以她说的话是信不得,可是妾身却觉得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岚儿心智有缺,秉性单纯,所以她的话才是最真实最掺不得假的。老爷为什么就只偏信三小姐的一面之词,却不信岚儿所言呢?难道,岚儿不是老爷的女儿?”
秋萍承认,自己说这话,就是故意来膈应厉剑锋的。
当年厉剑锋奉命出征,可归来的时候,怀里却还抱着一个女婴。
当时她问他,他还偏偏什么都不说,只让自己把女婴好好的养大。
那时候她的心里,就已经存疑了。
后来,经过多方面的打探她才终于知晓,原来,这个女婴竟是厉剑锋跟外面的野女人偷生的野种。
她堂堂忠勇侯府的小姐,厉剑锋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嫡妻,什么时候沦落到成了给别人养贱种的老妈子了?
所以,从接手厉锦岚的第一刻开始,她的心里就存了气,就视厉锦岚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时时除之而后快。
可她不能这么做!
因为一旦这样做,她跟厉剑锋之间就必定心生嫌隙。
她是真的爱慕厉剑锋,是因为爱才嫁给他的,她怎么能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呢?
可如果能有这样的机会,好好的膈应一下厉剑锋的话,她倒是十分乐意的。
你不是时时把那个背叛了你的贱人放在心里,装得满满的吗?
现在那个贱人生的女儿就在你的面前,可你却对她置之不理,视而不见,这样的虚情,可还真是讽刺得紧啊。
因为秋萍的提醒,厉剑锋这才真真正正,正正式式的看了厉锦岚一眼。
可也仅仅,只是一眼而已。
虽然他把自己的情绪藏得很深,但善于观察人心的厉锦岚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在,心痛并厌恶她?
还没等厉锦岚借助原主零散的记忆,理清是怎么回事,厉剑锋的声音却第一次响了起来。
“夫人,既然沁儿说是失手,那此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吧。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沁儿手上沾了人命,只怕于婉乐的名声也无益。婉乐是你我唯一的嫡女,我想你也不希望她的前程因此受到影响吧?至于秋家,我会备厚礼,向他们说清的。”
厉剑锋的意思,明显是想遮掩了事。
秋萍听了,心里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乐意。
可是一联想到自己风姿绰约的唯一女儿,便也只能硬忍下这口气,勉强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