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畲元已经两眼浑浊,神思混乱,不停地抱着脑袋摇头。
棠华在一旁开口道:“如果我推断的没错,应该是你最开始一心想要加害阿蒙,又想驾驭伏诛杖,同魔域的少宗主鬼兰暗中交易,她教会你吞噬魔气操纵伏诛之法,你帮她把阿蒙送到天光海底鬼车身边吧?”
我震惊地看着棠华:“棠华……你怎么会知道?”
棠华对我温柔一笑:“在你被镇压期间,我特地查的!”
畲元还在兀自摇头,棠华又接着道:“你自己没能亲手杀了阿蒙,借助天界把她永生永世镇压天光海,对你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若她在海底直接被鬼车吞噬最好,可你却没料到,天界也有他们的打算,他们将阿蒙镇压,也是为了借助阿蒙灭了鬼车,而且,你更没想到的是,阿蒙当真灭了他,还活着出来了,所以,你开始陷入了恐慌,几乎把自己所有的灵力都掏出来用来炼化伏诛杖,甚至差点走火入魔,直到阿蒙去了螣山找你算账!”
畲元的头终于不再摇了,听着棠华的分析,她似乎又恢复了几分理智。
“你不得已,只能往魔界逃,刻意引阿蒙前来,想借鬼兰之手杀了她,可你到了魔域,非但找不到鬼兰,还偏偏撞见了鬼兰被现在的魔宗吞噬的场面,你又起了更大的歹心,你直接同那条蛊虫做了交易,让他帮你吞噬阿蒙,你把螣山上的万条黑蛇凝成一具蛇身送给他当身体!可你怎么也没想到,那条蛊虫根本不需要你送给它的身体,也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直接一口把你的身体咬断成两截!”
畲元的身体不受控地摆动了几下,颤抖着手指着棠华:“原来那条蛊虫咬我的时候,划过的银光是你……”
棠华道:“没错,就是我!是我救了你!”
“既然如此……”畲元看着他,忽然眼中精光一闪,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把扑向我,两只血淋淋的手骤然掐上了我的脖子。
老黑熊大惊,正准备一拳砸向畲元的天灵盖,却被棠华举剑拦住。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畲元虽然掐着我,但那力道却不像是要我死,反而只是想禁锢住我,不让我动弹而已。
我冷静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一张脸,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畲元附在我耳边,笑声凄厉:“不干什么!要你替我报仇,哈哈哈哈!”
我咬了咬牙:“我恨不得杀了你,又怎会替你报仇!”
畲元没有理我,只自顾自继续笑:“哈哈哈,我堂堂螣蛇族长,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外族占了便宜!”
她话音刚落,我便感觉一股热辣的力量顺着眉心涌进了身体!
“你……”极强的不适感令我只说了一个字,便不得不凝神聚气,调息体内灵气。
耳边的声音苍白艰涩:“我知道你不会替我报仇,可那条蛊虫迟早要找你,我把所有灵力灌给你,只要你与它一战,便不得不动用我的灵力,哈哈哈如此,甚是痛快……”
笑声一开始格外猖狂,仿佛畲元因为自己最后一个计谋得逞而得意非凡,后来便渐渐变弱,直到再也听不见。
我突然有些替她觉得可悲,她这一生,都在想着稳固螣蛇族长之位,夺取伏诛杖,打压娘亲,追杀我,算计来算计去,落得如此下场,却又拼着最后的力气,把仅剩的灵力给了那个让她多次恨的牙痒痒,却又奈何不得的我。
我狠狠地朝地上砸了一拳,棠华过来将我扶起:“阿蒙,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吧!”
话音刚落,地面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像是地牛翻身。
小奉脱口而出:“遭了!那条蛊虫怕是要醒了!”
棠华立刻催动不极剑,一连在这片漆黑中划了好几道,结成一个剑阵结界。
老黑熊问小奉:“怎么回事啊?”
小奉解释道:“刚才我和族长为了对付那个魔宗,用狐尾绑了一大半魔域的魔修,全塞进了那蛊虫的嘴巴里,他一下子吃的太多,消化不了,转身钻进后殿休息去了,此刻……”
小奉没有再说下去,可是我们却都清楚不过,此刻若是我们不赶紧想办法逃出去,怕是都要命丧它口了!
脚下震动的更厉害,我和棠华对视一眼,左手手掌相扣,右手分别操纵着不极剑和伏诛杖,用尽全身灵力,朝着石门上凶兽的咽喉而去!
凶兽咽喉一被刺穿,发出一阵狂躁怒吼,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拽着我们朝着那破口处而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我睁开眼,终于看见了久违的亮光,和煦而温暖,一扫先前在魔域中压抑的气氛,心情也随即明亮起来。
我们片刻不敢耽搁,直接去了方壶山,把邬十的石像放回了万蕤阁,方鸾领着其他的仙使和仙侍门闻讯立刻赶来。
在方壶山,方鸾算是跟着邬十最久的一位仙侍,对整个方壶仙山也比较了解,方鸾看见邬十变成这般模样,虽然万分焦急,但也还算冷静,安排所有的仙侍仙使们,查找仙籍、炼化仙草、结界护阵输灵力,有条不紊、秩序井然。
但毕竟我们连邬十是如何变成这样的都不知道,寻找解救方法自然也是难上加难。
棠华上到天宫详细地汇报了我们在魔域的情况,帝君当即派遣了战神,统领上万天兵去魔域入口镇守,防止那条蛊虫出来作乱,得知邬十的情况,帝君也是非常关心,特别安排了上神陆吾前来方壶山帮忙。
自从知道要过来的这位上神是陆吾之后,老黑熊就显得特别暴躁,浑身发热,不停的喝水,还在房间一直走来走去。
我问他怎么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体内斗气激增,特别想找人打上一架。我担心他是不是在魔域中了瘴气,请方鸾姐姐帮忙查看,可方鸾姐姐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陆吾临风降落,踏进万蕤阁的大门,尚未来得及去替邬十查看,便被守在门口的老黑熊轰的一声当胸给了一掌,陆吾同样推掌应对,两股灵力相撞,阁内瞬间起了大风,吹的桌椅器具一阵翻飞,我都不得不抬袖来挡。
待风势减弱,我看见陆吾黑着一张脸质问老黑熊:“大胆熊精,尔欲何为?”
他们两个俱是魁梧身材,不知是不是因为陆吾身上带着的灵光太盛,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照的老黑熊浑身也裹上了层淡淡金光似的。
老黑熊挡在他面前,气势十足,故意学着他的口气,也气愤道:“尔乃何人?进来作甚?”
我连忙上前拉住了他:“老黑熊,不得无礼!”
老黑熊悻悻地挠了挠头,看着我道:“阿蒙,不知怎地,我一看见他就想打架!”
陆吾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眯起眼睛盯着我:“你……”
我连忙向他行礼:“螣蛇轩辕蒙拜见上神。”
陆吾继续眯着眼将我浑身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打量了一遍。
还未等他开口,老黑熊便又抢先怒声道:“你这么盯着阿蒙做什么?”
陆吾满脸不屑,回他道:“凡人和灵兽的结合体,灵气不足,邪气有余,我若是想对她做什么,你拦的住吗?”
老黑熊又是暴躁的一拳挥出,我看了眼里面的方鸾,她正带着几位方壶山仙侍给邬十护阵,没办法抽身过来打圆场,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办。
正在此时,棠华从天而降,发丝随银衣飘飞,人未进门,一道凌厉的剑气袭来,化解了老黑熊拳头中的灵力,重重地插在了地面上。
待棠华进来将不极捡起,又对陆吾和老黑熊各施了一礼,道歉道:“方才情急,棠华得罪了。”
老黑熊退到一边,揉了揉拳头,陆吾则简单地向棠华点了点头。
棠华对着陆吾文雅一笑:“上神莫着怒,是棠华来的太晚,没来得及同他们说清楚,这两位是棠华的朋友,也是担忧师尊,才会守在这里,方才出手,定然是误会一场。”
随即又向老黑熊和我介绍道:“阿蒙,迟蓬,这位是我特地请来救助师尊的陆吾上神……”
话音未落,陆吾眼中精光闪现,紧紧盯着老黑熊,开口问的却是棠华:“你方才叫他什么?”
“迟蓬,苦果崖修行了三千年的黑熊精。”
陆吾倏然一笑:“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对我这么大的怨气!”
我十分不解地看了看老黑熊,他正一脸无辜地捧着仙露来喝,对陆吾的话毫不在意。
我本想问一问上神“原来如此”是什么意思,可碍于他的身份,不好开口,只好在心中暗自琢磨。
里间,方鸾终于撤了阵,带着几位仙使过来一一向陆吾行了礼。
陆吾问她:“如何?”
方鸾愁容满面地摇了摇头:“有劳上神亲自查看一番。”
说着抬手引陆吾进了里间,我和棠华也跟在后面一起进去。
陆吾对着邬十的石像仔细查看了一阵,又并起二指在石像额头输了道灵光,方才沉声道:“灵力未丢,只是被锁在幻境里了。”
棠华皱眉问他:“什么幻境如此厉害,竟能将师尊锁成石像?”
陆吾神情微妙,掐着手指算了几下,才道:“是你们方壶山的缥缈境,邬十他,怕是自愿进去的。”
“敢问上神可有解法?”
“缥缈幻境乃是远古青峒上神所创,但眼前这个幻境力量远远不够,要想解开,有两个办法,一是进到里面,找到邬十,唤醒他,将他带出来,二是从外面用霸道灵力来破开,颇需费上一番功夫,不知道邬十撑不撑得住。”
棠华想了想,单膝跪地对陆吾拱手一礼:“那么,有劳上神助棠华进去!”
陆吾却扶住了棠华的手:“我与你们方壶山所修之法相生相克,倘若用第二种办法,尚可施展,若要送你进去,恐怕帮不上忙……”
我也在一旁劝解棠华道:“连邬十仙尊都变成了幅模样,这幻境里定是险象迭生,棠华你就算进得去,却又如何保证安全?”
陆吾瞄了我一眼,淡定道:“的确保证不了!”
可棠华却仍旧固执:“为了师尊,就算危险,棠华也愿勉力一试!上神一定知道进去的办法,还望上神告知!”
陆吾捋着胡子笑了笑:“别急啊!我不是说了,还有第二种方法嘛!”
“可您不是也说第二种方法颇费功夫?”
“我是说了费功夫,但总比第一种要安全啊!”
老黑熊在一旁嗤了一声:“要说就说,绕什么弯子?故作深沉!”
陆吾瞪他一眼,见老黑熊闭了嘴,才有接着道:“要是从外面破开,我的法力正好能帮上大忙,只不过,要强破这个幻境,就必须先找到邬十结这个幻镜的根本原因,才能护住他的心脉,否则就算破开,邬十也会灵力尽失。”
我叹了口气道:“这个,怕有些难……”
“所以我方才才说,要费一些功夫嘛!”
就在我们都陷入发愁之际,棠华突然让重明鸟唤来了小奉,小奉进来时,手中竟拿着那株颓败的兰花。
棠华接过来将那兰花逞给陆吾:“或许,要找到原因并不难。”
陆吾伸出一根手指拨了拨那株兰花的叶子:“怎么说?”
“师尊只身去魔域,是为了追查风汐姑姑的下落,入幻境定然也是为了她,而风汐姑姑去魔域却是因为鹳九师叔,他真身上的一双翅膀莫名出现在了鬼兰的背上,这其中定有什么源远,或许解开鬼兰的身世,便可知晓师尊入幻境的原因。”
陆吾听完,微微一愣,又重新在邬十石像的额头处一探:“果然,我就说这缥缈境的结法不对,不像邬十的手笔,原来是尾狐风汐!”
我和棠华听的不明所以,陆吾便又解释道:“这缥缈境是风汐所结,邬十原本是为了救她才进去的,可是不料风汐却在这幻境中祭了灵,所以才会导致邬十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被锁其中。”
我了悟道:“所以我们要找的是风汐姑姑结境的原因!”
陆吾点点头:“正是。”
“说来说去,那不还是得解开鬼兰的身世嘛!”老黑熊不满道。
棠华见他俩之间的氛围又要剑拔弩张,立刻解围岔开话题:“那么,请问上神,可否能用见微知著之法,探到这株兰花的真身,解开鬼兰身世之谜?”
陆吾道:“可以是可以,只还需要一物,将她的前世今生映照出来。”
“何物?”
“你们可曾听说过,北海龙族守护之神器,叠水幻镜?”
叠……叠水幻镜?我嘴角抽了抽,不仅听说过……我还用过呢……可是令人头疼的是,当初冲破天光海封印出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将它随身带出来……
我尴尬地对他们道:“要想找到叠水幻镜,我们恐怕得去天光海走一遭……”
陆吾突然一副了然的模样:“原来,当初蓝珏那小子苦口婆心向他爹讨要叠水幻镜,是为了是你啊!”
棠华在一旁不自觉皱了皱眉。
“棠华你听我解释……”
陆吾看到我一脸窘迫的模样,轻笑道:“你们年轻人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你们自己知道,但是我还是想替蓝珏抱个不平,因为要是我不说,恐怕蓝珏那小子一定不会告诉你,他为了能去天光海看你,遭了多少罪吧?”
这个上神,还真是擅长火上浇油,看热闹不嫌事大,棠华本来已经够吃醋了,他再说下去,我怕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哎呀……那个上神啊……”我正欲岔开话题,却被棠华打断。
“还请上神详细道来,棠华知道我和阿蒙欠了蓝珏多少,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
我还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啊!
老黑熊见状,连忙替我解围,对着陆吾哼了一声:“定是你从中为难了他!”
陆吾一个眼刀向他杀过去,气呼呼道:“关你什么事!我承认,我是配合禺疆一起为难了他,蓝珏他要叠水幻镜倒还好,可那傻小子非要拔掉一片心麟炼化成护体铠甲,自由穿梭天光海,心麟那是什么东西,那可是龙族的命脉!岂是那么容易说炼化就炼化的,拔心麟犹如剥皮抽筋,你若不信,自己试试,就知道有多疼了!”
我听的一阵揪心,原来当初蓝珏竟为我做了那么多,他诚心待我,我却因为嫉妒他,对他恶语相向,屡次辜负他的情意!现在想起来,真是羞愧万分!
棠华见我如此,揽过我的肩膀安慰我道:“阿蒙不必懊悔,欠他们北海的,日后我们一起好好报答便是!”
陆吾见他如此,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只得深深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既然蓝珏他自己什么都从未提及,我也不好说什么,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