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麓究竟会把蓝珏怎么样我无从知晓,棠华说,蓝珏能和这样的绝色佳人共度良宵,定然做梦都会笑醒,我却深觉不以为然,看妙麓那神情,大有一种要把蓝珏吃干抹净的势头!
我和棠华又隐身去了花月婵的院子,站在那棵银桂树下,我调侃他:“堂堂尾狐少主,几次夜探凡间女子闺房,要是传出去,六界之内,你可要大大的出名了!”
一眼瞥见那跛脚小厮过来,棠华揽着我的腰飞身站上花月婵的屋顶:“阿蒙放心,解决了蓝珏,以后,我只探视你的闺房!”
这家伙!我拧眉,朝他胸口给了一拳!
可是等等,解决了蓝珏?难道……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蓝珏的定身术是你布的?”
棠华笑的一脸得意:“妙麓的灵力困不住他,不然也不会追这么久才能追上,所以,我助她一把!”
我深吸一口夜间的凉气,灌进有些憋闷的胸腔。
“你认识她吗?你了解她是什么人吗你就助她!蓝珏才是我们的朋友!救命恩人!万一妙麓心怀不轨的话……”
棠华悠悠打断我:“朋友?蓝珏他,和你是朋友,和我可不是!对我来说,他是情敌!情敌的敌人,才是朋友!”
我借着月色回看他一眼,棠华这小子,越接触越发现,他腹黑得很,着实接触不得,接触不得!眼见他在一旁勾着唇角,笑的越来越邪魅,这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哪里像是要修仙的灵兽,根本就是妖孽好吗!
见我凝眉思索,棠华曲起手指,朝我额头弹了一下。
“阿蒙可是在心里偷偷骂我?”
我咽了咽口水。
他又道:“我对你可是真心的,决计不会使什么巧诈的招数!”
才怪!我翻了个白眼!
眼看院中那跛脚小厮又开始浇花,我当即不再同他玩笑,话锋一转,抬起下巴朝那小厮的方向努了努嘴,问道:“你可看出他有什么奇怪之处?”
棠华道:“他在布阵。”
我大惊:“防我们破坏梦境的阵吗?他能看见我们?”
棠华摇了摇头:“那倒不能,他虽非普通凡人,灵力却还差的远。”
用手按照那小厮的步法路线比划了一阵,棠华在空气中勾画出了一个很是奇怪的图形。
“他布的这个阵,怕不是用来对付我们,而是针对花月婵的梦境,我看着,像是一个隐身的术法,但又不完全是。”
我叹了口气:“算了,不管他布的是个什么阵,只要不影响我们潜入梦境就行。对了,你方才说他非普通的凡人,可是看出了他的真身?”
棠华道:“他恐怕,曾是仙身,但现在看着,更像是个怨灵。”
婆娑诀、落晶石、花月婵都和天界圣境中的花神有关,这小厮曾是仙身恐怕也没什么奇怪,我蹲下身,掀开一片瓦片看了眼已然入梦的花月婵,对棠华道:“差不多了,我先进去。”
棠华摸了摸我的头顶,又将大拇指轻轻拂过他方才在我额头上弹过的地方,有些不舍般道:“你在里面万事小心,我帮你护阵。”
我点点头,以手抵额,分出蛇灵沿着掀开的瓦片落入房间,进入了花月婵的梦境,棠华将我软趴趴的身体抱下去,放在美人塌上,结了护体法阵,在一旁守着。
花月婵的梦境里是一团茫茫大雾,我在里面走了好一会,才终于将它拨开挥散,来到了尽头,便看见一片灿烂的花海,万花齐放,绮丽且壮观,浓浓幽香遍布,氤氲醉人。
我向四周仔细观察,发现这果然不是普通的花海,而是天界花海圣境中的一隅,在那一簇簇花团的深处,我看到了花月婵,她依偎在一名男子怀里,含羞带怯,盈盈可人。
我朝他们走近了几步后才看清,原来那女子只是与花月婵样貌有些相似,却比她更加气若幽兰,华容婀娜。
在一幕幕飞快掠过去的光景里,她一直与那男子谈天说地,惺惺相惜,整个花海皆是浓情蜜意。
那男子的相貌我看不清,只觉得身形姿态与花月婵院中的跛脚小厮有三分相似,我推测应当是外面那个阵法起的作用,但我很好奇,他既然让花月婵梦见自己,却为何又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谁?
顺着梦境继续看下去,坠入爱河中的两人,卿卿我我间大胆了许多,我一边觉得甚是羞赧不好意思看,一边又怕错过什么重要的情节不得不认真看,心底里不知怎地就浮现出了棠华的脸,我一连告诫了自己好几遍要清醒要清醒。
直到周围忽然飘来一阵牡丹花香,朵朵飞花跟着从空中飘落,我下意识地想找地方躲,却又想起来,梦境中人根本看不见我,便大着胆走近前去。
从前面远处飞过来一位身着蝴蝶流苏裙,脚踩鎏金鞋的女子,她长发未束,直垂脚踝,青丝随风飞舞,发出幽幽香气,俨然一位许久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不过她虽穿着华丽,面色却十分憔悴,峨眉淡扫,绝色容颜掩饰不住的疲态,我正对她的身份好奇,却见花海内其他众仙皆尊称她一声“花神”。
是了,这派头,这周身仙泽,当是花神无疑,可她周身流散的淡淡光芒,却分明是即将不久于世间的征兆。
她一直飞到那和花月婵容貌相似的女仙身边,落下来,亲切地唤了她一声:“婵儿”。
我心道,原来在花海圣境中的这位女仙,真名亦是花月婵,只是不知凡间那位花月婵究竟是她的分身,还是被打入凡间历劫的真身。
“是,婵儿在。”
花月婵十分乖顺地向她跪拜行了礼。
“本花神执掌了这天宫花海近万年,如今身遭天劫,仙元将终。”
一句话未了,花神身后的众花仙皆如临大敌般惊恐不已,呼啦啦跪了一地。
花神看也没看她们,只兀自对着花月婵道:“千年前,我见你仙资颇佳,选中了你,作为下届花神的继任者,你却让本神好生失望!”
花月婵整个身子伏的不能再低:“婵儿知错!”
花神声音更加严厉,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你既知错,怎还会被情爱堕了境界!本神早告诉过你,若想接受花神之职,就必须断情绝爱,潜心修炼!”
花月婵身子抖了抖,似乎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到。
周遭空气有些凝滞,不知是谁施了法还是因为花神的话,连我都能觉察出一股莫名的压力。
原来传说中艳绝六界的花神,竟是个爱拆人姻缘的主!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缘,若那花月婵甘愿为了心爱之人放弃花神之位,她当真还能阻拦硬逼她接受不成,还不如早早再选定另一个花仙才好。
我心中虽如是想,可事情却绝不可能像我想的那样简单,就在我咋舌间,花月婵的声音,柔弱地响起,带着几分的隐忍和凉薄。
“婵儿会与他说明,断绝往来。”
什么?
我心中一憾,花月婵,她居然为了花神之位,如此绝情?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难不成他同那男子以往的种种皆是在做戏?
花神对她的回答似乎不甚满意,冷然道:“你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花月婵整个身体都在剧烈抖动,紧咬嘴唇,眸中泪珠一颗颗悄悄砸落在地上,滋养了周围一株株稚嫩的幼花。
我看的又心疼又气愤,这是想怎样,既然自己选择了绝情,就不要做这番可怜模样,若心底当真不愿舍爱,又何必在意这花神之位!
我深深叹了口气,余光微斜,却突然看见与花月婵相爱的那位男子,原来竟一直躲在旁边暗处,默默攥着拳头,面上仿佛凝结了一层初冬的冰霜,久久不能化散。
我心中替他不值,痴心错付,爱上花月婵这般薄情负心的女子,当真是……
思及此,我突然又想到了棠华,若有一天他也这般待我,这般负我,那我一定要……一定要……
心默默沉了一瞬,有些揪的慌,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好像也不知道我要怎样,我又能怎样?
可棠华,他真会这般待我吗?
我甩了甩头,乱想什么呢,棠华都还从未正儿八经向我表达过心意,我怎地就想到了他会负我这一层!不由的暗自嘲笑了自己一番。
恰在这时,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景象被什么东西炸掉般,嘭的一声,朝四周崩毁!瞬间整个梦境都开始剧烈震颤,我连身形都定不住,跟着摇摇晃晃,心下募地惊慌,莫非是外面出了什么意外?
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吸力,漩涡一般使劲把我往先前那团浓雾中吸去,我身边手边皆没有什么可抓住的固定物,单靠灵力也根本对抗不了,只能任由它将我吸到了梦境入口,眼看就要飞出去,我两只手心凝聚灵力在入口处布了一张结界气墙,整个身子咣当的一声撞了上去,又猛的被弹回到老远。
还没等我爬起来,又是一股极强的推力,推着我又将我送进了那团浓雾中,我下意识喊了声:“棠华!”当然听不到任何回应,可我还是觉得好像这样喊一声,就能多些安全感一样。
我继续在浓雾中摸索着向前走,刚才那两股力量好像瞬间便都消失不见,脚下一个没踩稳,似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正要弯腰去摸,发现整个梦境都开始重组,就像已经碎裂的镜子,被谁再重新拼接一般。
可是拼接好的,却不是原来的场景了,因为我再次进到里面找到花月婵的时候,她已经是华服加身,在众仙子的拜礼之下,继位成了新花神。
但不知为何,众花仙对她的态度好像不是那么友好,不仅向她行礼时心不甘情不愿,连她说话时都会有花仙在下面顶嘴,更别说听从她的指令安排做什么事情了,更有甚着,还会在背后对她冷嘲热讽。
花月婵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大圈,面色也十分憔悴,整日忧心忡忡,郁郁寡欢,甚至偶尔还会在先前和那男子幽会的地方,默默掉眼泪,看来,她便是如愿当上了花神,反倒不如先前快活自在。
我在整个圣境里转了一圈,觉得很是纳闷,为何这次进来,竟没看见和花月婵相爱的男子?难不成是因为刚才梦境一阵破碎,把他震了出去,又或者是那跛脚小厮在外面进行了什么操作,害得我错过了重要的片段?
如果真是这样,我岂不是又要白白跑一遭,落晶石啊落晶石,到底和这个梦境有什么关系?我头疼不已,正不知如何是好,结果一转身,就看见那男子焦急慌乱地朝这边奔来,满头大汗,衣衫凌乱,边跑还边回头,似乎在躲什么人。
而奇怪的是,我居然能看清楚他的脸了,他果然正是凡间那个浇花的小厮,只不过,凡间那个小厮看上去有些低眉顺眼,唯唯诺诺,而眼下的这个,眉目间却平添了几分英朗。
我看见花月婵从花海里出来,红着一双眼睛上前抱住了他,喊他的名字:“沈蕲”。
而他却十分犹豫,不知该不该把手放在花月婵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错了!”花月婵委委屈屈,含泪欲洒。
沈蕲脸上笑的苦涩,终究没把手放在她背上,而是抬起来,只摸了摸她的发髻,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哽咽:“婵儿啊,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从没想过,你负我时,竟会那般干脆!”
花月婵脸色唰的一白,欲推开他。
沈蕲却突然哈哈一声苦笑,凝结了全部灵力于手心,朝着花月婵的背上重重给了一击。
我突兀地大喊了一声“不要啊!”
可这是梦境里,他们看不见我,自然也不可能听得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