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黄昏后。
莫西港口,一个非常简易落后的港口,唯一的一个港口,整个海岸线,只有这一个港口。
橘红色的霞光照在莫西港口上,莫西港口显得更加败落萧条,就像一个垂死的老人,寂寞而又衰落。
莫西港口,原本没有名字,后来,一个叫莫西的老人在这里建了一个渔村,渔村就叫莫西,港口也就叫莫西。
莫西渔村,建在海边,和莫西港口一样简易,只有几十户渔家,全部靠出海捕鱼为生。
夕阳,海风,轻浪,沙滩。
夕阳如火,海水如火,海水仿佛也被染成红色,海浪非常轻柔,轻抚着这沙滩。
海风温暖而潮湿,几个小孩打着赤膊,正在沙滩上玩贝壳,他们的皮肤颜色一样,就像他们父亲的肌肤,被晒成古铜色,不同的,只有头发和眼睛的颜色。
海滩有四五个年轻人在收拾渔船,几个年轻的小媳妇,用布包着头,聚在一起,拾掇晒在沙滩上的海鱼,三两个老太太,一面聊着家常,一边织补渔网。
小小的渔村,恬淡宁静,到处充满安乐祥和。
“看——”,一个小孩,面对大海,突然站起身,连贝壳都顾不得捡,指着大海远处,“船——,大船——,很大的船!”
天与海之间,就像燃烧的火焰,一艘船,缓缓从火焰中驶出,勉强可以分辨出是一艘船,还没有小孩玩的贝壳大。
渔船已经收拾好,海鱼已经变成鱼干,渔网已经挂在架子上,大人们正准备走回村子内,他们听见孩子的叫声,才注意到海面上出现一艘船。
年轻人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海面,海面光滑如镜,船就像趴在镜子上的苍蝇。
“不错,是大船!”年轻人相视一眼,抬头看着看着小媳妇和老太太,互相点了点头,“立刻回村汇报!”
夕阳坠入大海,漫天彩霞消散,海滩恢复平静。
三桅大船缓缓驶进莫西港口,炼魔者﹑拉基斯﹑郎布大师站在船头甲板上,望着陆地,欣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伽格站在最前面,面容憔悴,只过了十天,伽格仿佛老了十岁,看着渔村,难掩眼中悲伤。
“大人——”
拉夫切从下面来到顶层甲板,走到伽格身边,恭敬地弯下腰,他是三桅海船船长,对莫西渔村非常了解,就像了解大海,了解他的船一样。
“拉夫切船长”,伽格嘴角动了动,双眼木然,“要靠岸了,是吗?”
“是,大人”,拉夫切陪着小心,这段时间,伽格脾气非常暴躁,就因为如此,拉夫切才大胆地提出这个提议,“此村名叫莫西渔村,村中有一家酒坊,醋酸鳕鱼是拿手一绝,天色已晚,不妨在酒坊用餐,天亮再走,不知大人您意下如何?”
“拉夫切船长,难道你认为我还有胃口?”伽格明白拉夫切是好意,还是毫不客气地拒绝了,目光落到郎布大师脸上,“大师还是留在这里,不妨明天离开”。
“雷纳多也是我的徒弟”,郎布大师神色比伽格好不了多少,“我最出色的徒弟,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绿源之森,又怎能在这里逗留呢?”
伽格看着郎布,木然的目光变得有些感情,低下头不由暗叹。大船在水手的控制下,缓缓地靠在岸边,水手可是收拾海船里的行李。
“拉基斯,你就陪拉夫切船长留在这里,和他下次一起返回孤悬岛,亲自面见虚卿大人,详细陈述发生的一切”。
顺着船舷,九名猎魔者和郎布大师,在伽格的带领下,离开三桅大船,沿着海边,绕过莫西渔村,直插远处。
远处,色如青黛,星若萤火。伽格一行十一人,消失在夜色中,拉基斯站在海边,目视远处,神色落寞寂寥。
“拉基斯大人,您前面请——”。
没有人留在三桅大船上值班,也无须值班,水手在拉夫切带领下,陪着拉基斯走向村内。
数十户人家,散落的坐落在海边半岛上,半岛非常小,只能容纳五六十户渔家,半岛已经饱和。
青石板路,村子唯一一条主道,宽不过两米,非常普通,连名字都没有,就叫青石板路。一条条巷陌,连着青石板路,通往家家户户。
拉基斯一行人走在青石板路上,拉基斯目光四处游离,看似漫不经意。小孩奔跑在青石板路上玩耍,年轻的小媳妇﹑小伙子,坐在路边纳凉,好奇的打量拉基斯这伙人,指指点点,小声交谈着。
夜风微凉,吹拂着拉基斯,拉基斯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停下来看着四周。这里,是半岛的最高点,站在这里,可以俯瞰全村面貌,简陋的渔家,已经燃起灯光,灯光昏黄闪烁,如同鬼火。
黑暗中,仿佛隐藏这噬人的魔兽,潜藏着未知的危险。拉基斯感觉这个渔村不对劲,却不知道在哪里。
“怎么了,拉基斯大人?”拉夫切站在拉基斯身边,借着微弱星光,拉基斯神色有些不正常。
“你对这里非常熟悉?”拉基斯皱着眉头。
“非常熟悉”,拉夫切笑了,暗笑拉基斯过度小心,指着身后的二十多名水手,“我们每个人都对这里非常熟悉!”
黑暗中,这些水手眼睛明亮,目光肯定。
“大人,您看”,拉夫切指着前面,“那里就是莫西酒坊!”
莫西酒坊建在这里,这里是半岛的最高点,青石板尽头就在这里。二层酒楼面对青石板路,后面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非常大,里面灯火通明,传来嘈杂的吆喝声。
酒楼一边挂着一个灯气死风灯,在风中微微摇晃。灯光摇曳,照亮地面,感觉地面也在晃来晃去。
一个老头坐在柜台后面,曲形的柜台上放着酒坛,大大小小的酒坛堆满柜台,最小的酒坛也有小孩的腰粗,老头好像埋在酒坛堆里一样,捻着倒八字胡,一双老鼠眼贼亮,看过来看过去,脸皮不停地抽动。
“咳,十成座只坐了八成,看样子今晚我只能喝白开水了”。
“你不会喝白开水的”,拉夫切带领拉基斯走进大厅,“你还会喝到锦春酒,甚至还能喝到阳春露,只要你伺候好这位大人”。
拉夫切身子朝后微微一闪,露出拉基斯。
一头稀疏的银白色头发,紧贴着头皮梳到脑后,三角形的脸,嘴上留着两撮倒八字胡,胡须细长,额下一撮山羊胡,微微翘着,活脱脱的一个山羊,一头癞山羊。
一双老鼠眼,闪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在拉基斯脸上停顿一两秒中,老山羊露出笑容,笑容非常亲切,好像好友重逢一样。
“大人,您请,一定会让您满意”。
大厅不大,只有二十张桌子,拉基斯和拉夫切找了一个僻静的桌子坐下,其他水手挤在三张桌子上坐下。
拉基斯非常满意,坐了三个月的海船,嘴里都淡出来鸟来,虽然是渔村小店,拉基斯还是吃的非常满意。
“看样子,你和老山羊非常熟稔?”
拉基斯朝四下看了看,周围的人似乎对他们并不陌生,还有人加入到水手中,想到刚才的心惊,拉基斯还是有些不放心。
“熟,相当的熟”,拉夫切身子凑前,嘴巴咬着拉基斯耳朵,压低声音,“他有许多货,都是我从内陆给他捎来,关系不是一般的铁,自家兄弟”。
抬起头,举起手中的酒杯,朝老山羊一扬,老山羊也举起酒杯,酒杯放在柜台上,他喝得是锦春酒,不是阳春露。
拉基斯举起酒杯,浅喝一口,看着拉夫切。拉夫切不但是三桅海船的船长,也是采购供需长,负责孤悬岛的生活用品采购,油水多着呢。
“季风就要到了,趁这段时间,我到内陆去采购,只等季风已过,便返回孤悬岛”,拉夫切给拉基斯倒满酒,“那时,你就可以像虚卿大人汇报”。
“雷纳多是雷恩大人看重的弟子,听到这个噩讯,不知道会多么伤心”。
拉基斯不但伤心,也忧心。端起面前的酒杯,看着酒杯里的酒,酒是最好的阳春露,忧虑重重。
眼中精光一闪,老山羊面露惊容,随即低下头,捻着细长的胡须思索着。
夜深,深夜。
天上只有星星,繁星满天。
海里,不但有星星,也有风,有浪。夜色像大海一样黑,是一个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一队黑衣人,二十人的小队,出现在莫西港口,像黑色幽灵,潜入三桅大船。甲板一楼中间,有一个大间通铺,所有水手都睡在这里,里面,传来鼾声,鼾声有高有低,他们都睡的很熟,就像猪一样熟睡。
一个黑人人站在门口,用手指着舱门,另一只手不停比划着,最后,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黑衣人脸上蒙着黑纱,只能看见一双眼睛,眼睛冰冷无情。
其他黑衣人明白他的意思,最前面的黑衣人抽出一把刀,在星光照射下,刀尖闪着寒光,悄悄的波动门闩。
没有一丝声音,即使有声音,这些水手也听不见,何况,这些人还喝多了。黑衣人抬头朝上看一眼,然后看这里一眼,打着手势催促速度加快些,唯恐惊动上面的人。
拉基斯和拉夫切在三楼休憩,黑衣人并不顾忌他们,而是害怕惊动他们。
门,终于拨开,十多名黑衣人鱼贯进入船舱,对水手展开无情的屠杀,很快,空气中弥漫浓浓的血腥味,混杂在咸腥味的海风中,不仔细闻,根本觉察不出来。
二十四名水手,没有一个活口。
黑衣人退出房间,直奔甲板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