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
一块海礁,形状如同馒头,三分之二的体积浸泡在海水中,苍褐色,顶端并不光滑,常年风吹日晒海蚀,已经变得坑坑洼洼。
只有一块海礁冒出海面,周围,是一滩乱石。
雷纳多盘膝坐在海礁上,闭目冥思。头顶上方,银白色的海鸥正在飞翔,在蓝天下飞翔。
湛蓝的天空,深蓝的海水,白色的云,银白色的海鸥,雷纳多觉得自己就像白云,在蓝天下自由飘荡,无拘无束;就像银白色的海鸥,轻快的掠过浪尖。
雅戈尔走出山谷,望见雷纳多,眼中露出欣慰的目光,一步一步走近海边,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老师——”。
雷纳多缓缓睁开眼睛,从海礁上站起来,转过身面对雅戈尔,黑色长发垂在额前,海风吹拂,灵动飘逸,清秀的面孔呈现在雅戈尔面前。
轻轻地点着头,脸上露出笑容,“陪我走走!”
未见雷纳多作势,身子轻飘飘的飘起来,就像天上的白云,在大海投下影子,掠过十多米的空间,落到雅戈尔身边。
“你的战技又精进了!”
“这是我唯一能进步的地方了!”
雷纳多似乎有些失意。他的战技,包括速度﹑力量﹑身法,速度和力量,已经达到极限,只有身法,还有上升的空间。
“你还有侦查”。
温热的海滩上,两串脚印慢慢地朝前不断延伸,脚印有大有小,小的脚印赤足。
“没有人看重侦查”,这让雅戈尔感到遗憾,遗憾的表情很快消失,被愉悦代替,“你很聪明,也很有悟性,短短的三个月,掌握全部的侦查知识。”
“并不是我聪明,也不是我有悟性,只是我比任何人更适合学习侦查。”
和雅戈尔相处,雷纳多没有面对伽格时的压迫感,不会用这样的口吻和伽格交谈。
雷纳多比任何人更适合学习侦查,这是雅戈尔的结论,现在,雷纳多用雅戈尔的结论,回应雅戈尔。
雅戈尔笑了,抬起手揉着自己的鼻子,好像要把这句话揉进鼻子里。揉不进去,雅戈尔只有苦笑。
“小鬼头”,雅戈尔扭过头,看着雷纳多,雷纳多和他并排走着,已经到他肩膀高了,“用一句话概括下你对侦查的理解”。
“就一句话?”
“就一句话!”
两串脚印,继续朝前延伸,海水亲吻着海滩,偶尔冲刷到雷纳多的小脚上。煦暖的阳光,懒洋洋的照在两人身上。
“呷——,呷呷呷……”
银白色的海鸥,从海浪中穿出来,冲到天空,发出欢快的叫声。
“忘了!”
“忘了?”
雅戈尔微微一愣,目光惊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雷纳多非常聪明,也非常有悟性,否则,就算他最适合学习侦查,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三个月内,掌握全部的侦查知识。
他天生就有狼的机敏﹑坚韧﹑狡诈,寻迹﹑潜踪﹑追杀是他天生的技能。雅戈尔渐渐地明白了,眉头松开,脸上露出笑容,他明白了,侦查知识,已经变成他的本能,无须记住。
“忘了?忘了好,再好不过了!”
雅戈尔停下来,朝四周看了看,轻轻地拍着雷纳多肩膀,“我放心了。你转过这个弯,前面有人在等着你”。
雅戈尔走了,沿着原路返回,走的非常轻松,也非常洒脱。他知道,他父亲究其一生研究出的侦查,终于有了最佳徒弟。
山弯,就在前面。
一棵椰子树斜长在山弯上,伽格站在椰子树下,他在等雷纳多到来,无论多久,他都会等下去。
海滩上,又变成两串脚印。
胜得惨烈,败得也惨烈;胜得是伊贝尔,败得是雷纳多。自从雷纳多败了以后,再也没到过赛场,一直和雅戈尔学习侦查。
今天,所有比赛全部结束,第一名是伊贝尔,第二名是雷纳多,第三名是扎易非。
“五阶,是一道分水岭”,伽格打破沉寂,“无论是战士,还是魔法师,修炼到五阶,才踏入真正的修炼境界,你知道为什么吗?”
伽格知道雷纳多不知道,也没期望雷纳多给出答案,雷纳多确实给不出答案,轻轻地摇着头,也不追问。
“修炼,是一条逆天之旅,天即法则,厄斯大陆,共有三*则,统治厄斯大陆秩序,由低到高,分别是生存法则﹑生命法则﹑神之法则。修炼,逆法则而行,受到法则制裁,修炼越高,法则制裁越高。”
“五阶,即突破生命法则制裁,这时,人体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不受生命法则约束,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都会发生蜕变,这种变化,并不是普通人体能抗衡”。
雷纳多很难明白,还是死记硬背下伽格讲解,但是,他已经知道,厄斯大陆存在三*则,三*则统治整个大陆秩序。
“你非常出色,只可惜,你的肉体只能相当于五阶二级战士水平,这也是雷恩大人此次炼魔的目的。”
伽格在讲,雷纳多在听,一句话不说,就好像听一件事,这件事和他毫不相关。
伽格是九阶战士,关于修炼,他讲的非常少,也非常含糊,雷纳多不能修炼,讲多了,不一定理解。雷纳多已经达到瓶颈,或者说,木桶理论需要进一步完善。
伽格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已经苦苦思索三个月了,只有一个模糊的模型。
“目前,你已经掌握焠体决﹑密结手印和怒雷狂闪锤法,肉体达到极其完美的地步,完美的没有任何缺点”。
伽格停下来,捡起一根树枝,在沙滩上画起来。
“你的力量﹑速度﹑防御﹑身法,趋于平衡”。
海滩上,从一个点朝四个方向画出四条长度相同的线段,然后最外面画了一个圈,圈住四条线段。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把你的所有能力,集中成一点形成合力。”
伽格继续画下去,在圆的外面,画了两道切线,相交一点,形成狭长的箭形,指着箭头,伽格继续讲下去。
“这就是你要做的!”扔掉树枝,伽格感到遗憾,“我只能做到这些,如何形成合力,就要靠你自己琢磨,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伽格面对雷纳多,从怀里掏出龙蝉晶和一枚黝黑的令牌,交给雷纳多。
“雷恩大人让我把龙蝉晶交还给你,令牌是黑魔令,你比赛的奖品,只需滴上你的血液就可以了”。
和伊贝尔比赛,雷纳多拿出锻造锤,雷恩和伽格猜测出,雷纳多有类似空间戒指的东西,就把龙蝉晶和黑魔令交给雷纳多自己保管。
黑魔令非木非金属,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令牌不大,托在手里,沉甸甸的。正面图案,是一把刀和一把剑,刀是短柄长刃,剑是长柄弯剑,于剑锷处相交在一起;背面,三个古朴的“黑魔令”字,整体形状,上宽下窄,顶端呈弧形。
暗红色的鲜血滴在黑魔令上,黑魔令发出血红色光芒,慢慢渗入到里面消失不见,黑魔令恢复原来的摸样,雷纳多没有任何感觉。
心意一动,龙蝉晶和黑魔令消失不见。
“该说的也说完了,该做的也做了”,伽格拍了拍手,“我也该回去了!”
海滩,只留下雷纳多。
沿着原路,雷纳多慢慢地返回。
炽阳已经西陲,身后海滩上,拉下长长的身影,面对大海,大海就像煮沸的大锅,海浪一个接着一个,打湿雷纳多的头发﹑衣服。海浪排击孤悬山,发出震耳怒吼。
涨潮了。
雷纳多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站了一下午,伽格的话,就像海浪,不停地冲击他的大脑,一扇大门,缓缓地向他打开。
“我的力量﹑速度﹑防御﹑身法需要形成合力,为何不能让焠体决﹑密结手印和怒雷狂闪锤法糅合在一起,形成新的修炼方式?”
焠体决﹑密结手印和怒雷狂闪锤法,完全是不同类型的方式,根本不存在共性,怎么可能糅合成新的修炼方式?
雷纳多的想法,不但大胆,而且新颖,能否成功,没有人知道,雷纳多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做。
黑暗,吞没大海,也吞没孤悬山,天地间,只剩下孤零零的雷纳多。
雷纳多,就像被黑暗完全掩盖一样,又仿佛昙花一现,消失在炼魔者的视野。
早晨,面对东方,站在海礁上,听着大海声音,迎着初升的朝阳,开始鼎桩修炼;中午,来到“郎布铸造”,继续用怒雷狂闪锤法铸造,他的目标,争取两年的时间,完成十万锤;晚上,拖着疲倦的身体,再次来到海边,盘膝坐在海礁上,修炼密结手印。
风吹雨淋,电闪雷鸣,霜冷雪寒,雷纳多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情,从不间断。日落星沉,花红柳绿,时间过去一年,八十二名炼魔者,全部突破“焠体决”第一层“换力”。
第二年,伊贝尔已经出现“骨爆”,达到焠体决第二层境界。
雷纳多变高了,身体变得更加结实,除了怒雷狂闪锤达到三十锤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至少外人看不出来。
又到一年神祗节,雷纳多十岁了,终于,完成十万次怒雷狂闪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