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正涛冷眼看着此时跪在地上匍匐的江子文，眼睛里是江府里的人从未见过的冷静。
江素素虽是没有坐下。
但是，也没有把眼睛放在江子文的身上，而是好似穿过了她，看见了什么更遥远的地方。
“我不管这件事情，到底是你去做的，还是谁叫你去做的。”江正涛看着江子文的脸，冷漠的说道。
“既然你现在都已经承认了，那，你就要为你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江正涛不理会此时拽着他的衣袍，哭的涕泗横流的江子文。
现在只是这样小小的年纪，江子文就可以对自己的同宗姐妹做出如此心狠手辣，禽兽不如的事情。
江正涛不敢想以后。
更不敢想，他的素素，是怎样的单纯善良，又是怎样的不知如何算计别人。
在这深宅大院之中，以后又要如何的自处和生存。
江子文现在的眼泪，在江正涛看来，不仅不是什么悔过的泪水，甚至只是因为自己做的事情败露了，才会惊慌失措的表现。
“我不管你爹你娘如何，今天，我是一定要管的！”
江正涛是江府的承袭爵位的儿子，又是这一辈里军功最盛的一位朝臣。
不要说是在这个家里，就是在整个朝堂之上，要是江正涛说了，恐怕也没有他没办法做的事情。
就在江正涛扬起手的一瞬间，一个声音拦住了江正涛的动作。
“住手！”
原来是刚才和三夫人一起一言未发的江老夫人。
江素素早就料到了事情不会如此的顺利。
江子文虽然心思蠢钝，又加上总是存着害人之心。
但是上一世的江子文，之所以能够存活到后来，还可以借着江素素的光，分得一杯羹。
就说明，这一世，江子文同样也不会就这样轻易的被“制服”。
江老夫人虽不知道江子文做了什么事情，惹得江正涛此时雷霆震怒。
但是凭借着她很早开始就成为江府正房夫人的经验，再加上大概也清楚江正涛的为人。
只要是长辈说的话，江正涛这样的孝子，是不会说一个“不”字的。
“老大家的。”
江老夫人手边的拐杖重重的敲了一下地砖，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寿松堂里的人均是一静。
其实江正涛之所以没有选择在自己家的院子里解决这件事情，而是选在了寿松堂。
一个是不想让大家觉得他这个大伯，做事有失偏颇。
再一个也是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够看见江家的人，是站在公道的这一边。
而不是他以前感觉到的，私人情感，偏心。
可是事实好像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人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更何况是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继母呢？
江正涛没有应声，也没有继续做什么，只是有些心灰意冷的，把手垂了下来。
柳夫人不仅心疼自己的女儿，也更是心疼自己的夫君。
不仅小小年纪就失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要在这样一个继室母亲面前生活，那样小的时候，该是怎样的伤心与忐忑。
平日里又是如何的想要讨好这位继室夫人。
在她和自己亲生的儿子面前承受这府里的艰难，再到夜晚自己悄悄的伤心哭泣。
等到好不容易长大了，还要因为这世俗间的愚孝教条，不得不让这家人继续的，像是吸血鬼一样吸取他的精血。
就算是想要为自己的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就算是，他已经是这个国家万人敬仰的大将军。
也还是有这么多不可做之事。
果然，江老夫人之后的话，已经印证了江素素和柳夫人心里的想法。
“老大家的，我虽不知道你到底是因为何事如此的大动干戈。”
江老夫人就连事情的经过都不知道，就轻轻松松的说，这件事情是江正涛在大动干戈。
“不管如何，也要等到老三回来了再说。”
这话的意思，就是江正涛也没有权力处理别人家的孩子。
三夫人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江正涛看着自己家里这些人的嘴脸和样子。
这是赶上了他出征回来了，要是没有回来，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女儿，岂不是日日受到这样的折磨与受气？！
“再说何事？！你们养出来的好女儿！”
江正涛将手里江子文的“罪状”毫不留情的仍在了三夫人的身上。
三夫人来不及去接，大家都看到了落在地上，纷纷扬扬洒下来的，江子文做过的“好事”。
江素素倒是面不改色的，只要是她是平安无事的，就不怕事情会继续变得更糟。
江老夫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件事情出现的任何一个转机。
就算是江子文做的不对，她也不会承认。
“不管怎么说，你是大伯，没有自己亲自到后宅教育侄女儿的道理。”
江老夫人现在把话说的和软，好像他们真的还是江家和和美美的名门望族一样。
“这件事情，纵使是子文做的不好。”
江老夫人甚至开始放下来拐杖，准备靠在榻上了。
因为她觉得江正涛已经对于自己没有任何的威胁，对于江子文也不会动手了。
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江老夫人继续说。
“你这个做大伯的，没有道理伸手到人家的院子里去。”
江子文终于听到了愿意给自己撑腰的人，忙不迭的把身子移到了老夫人的身边。
“便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传出去也不见得就对我们府里的女孩子们好。”
江仪是最近才认回来的。
这府里的女孩子，说出来，还不就是说对江素素也是名声有损的意思吗？
江子文找人想要在龙山寺的后山毁人清白。
到头来事情没有做成，反倒是差一点被害的，自己的孩子，要承担这件事情的后果。
江正涛抵不过江老夫人的胡搅蛮缠，恨恨的甩了江子文一个巴掌。
江子文本来都以为没有事情了。
甚至是江素素都觉得，这件事情大概就要这样过去了。
武将出身的，在家里从来没有发过一点脾气，说过一点重话的江正涛。
就这么扬起手，打了江子文一巴掌。
江素素好像看见了，上一世，在深宫里，自己被江仪狠狠踩在脚下。
凄凉的死去时的场景。
原来，有人给自己撑腰是这样的感觉。
你的愤怒，你的生气，你的无可奈何，以及你所有所有的算计，你的计划。
无论你成功，还是失败，都有人站在你的身边。
牵住你的手，护住你疲惫不堪的身躯。
轻轻的告诉你，如果是有人对你不利，有人想要伤害你，在这个府里，都有你的父母给你撑腰。
江子文猝不及防的被打了一巴掌，三夫人自然是不依。
江正涛毕竟是武将，发起脾气来，就算是老夫人，也是万万没有胆量去拦着的。
这一群女眷，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是能无谓的喊叫。
三夫人看见江子文被打，也不管什么仪态还是礼数，就算是不敢去怎样江正涛，也是只管大声的哭号。
江正涛许是气急了。
也不管自己的耳边充斥的什么尖叫声，还是哭泣声。
只是冷冷的转身，拂袖而去，不看身边的人和事一眼。
江素素和柳夫人见状，也起身跟着江正涛一起走了。
只留下寿松堂里的众人，鸡飞狗跳。
江家的下人一直以来，都觉得江府里的大爷江正涛，是个十分好相与的。
当家夫人柳氏，又是出了名的温良贤德，没得让人觉得十分的佩服。
无论是说起给江府做贡献，还是这些年来的治家理家。
像是今天这样的情况，大家都是第一次看见。
一时间看热闹的有，觉得手足无措的也有。
听着三夫人的喊叫去准备冷水毛巾的有，站在原地愣愣的没有回过神的也有。
总之这一次，江府算是得了个大大的热闹看了。
晚上宫里举办的庆功宴，江正涛还是要带着江素素和柳夫人一起出席的。
就算是现在自己的家里出现了这些事情，但是宫里的事情，还是无论如何也耽搁不得的。
“让夫人和素素受惊了吧。”
江正涛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才渐渐的觉得自己心里的怒气减少了些许。
回过头安抚的对着母女俩说道。
其实除了有些惊讶，江素素倒是真的没觉得有什么受到惊吓的地方。
但是柳夫人和江正涛是大人，是这个家的长子长媳，大概要考虑的事情是不一样的。
两人都不想让江正涛觉得为难，也不想他觉得不好受，自然是一起摇了摇头。
“晚上还有宫宴，夫人和素素也要好好打扮。”
大概是大家都不想继续这种有些沉重的氛围。
江正涛挑了女儿家都喜欢的，轻松的，梳妆打扮的话题，希望母女两人能够开心一点。
江素素如何会不懂父亲的苦心。
当下就装作自己非常期待的样子，想要回房去挑选晚上要穿的衣裳了。
只是回过头走回去的一瞬间，江素素脸上挂着的纯洁天真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
“今日进宫的时辰是什么时候。”
江素素对着身后跟着的半夏，歪过头来轻声的询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