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昨夜的争论历历在目。三房和老夫人的嘴脸依旧印刻在江素素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次日清晨,刚刚梳洗完毕的江素素又被老夫人的丫头茴香扰了清梦。天蒙蒙亮就在房门外喊道:“五姑娘,老夫人请你去寿松堂。”
坐在梳妆台前,江素素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过几天时间,似乎憔悴了不少。
秋菊立在一旁,不满道:“她们倒是没完没了了,姑娘,我这就去把人赶走!”
“不必了,事情早晚都需要一个了断。”
江素素轻启薄唇,柳叶眉微微弯曲,她挑选了一个朴素内敛的木钗戴在头上,着一条淡蓝色的霓裳水袖裙,整个人看起来熠熠生辉。
平时不施粉黛的她,如今也要上些脂粉掩盖自己的疲惫之色。
秋菊心疼的看着自家姑娘。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却要承担如此重任。
两人走出房门,半夏和桂圆守在门口,目露凶光的看着茴香。只觉得姑娘昨晚未入眠,她却一大早来扰人清休。
寿松堂,老夫人依旧坐在主位。三夫人在一侧正襟危坐,柳氏在另一侧。江子文,江子豪同样在场,只有江素素姗姗来迟。
“五姑娘,昨晚我们商量过的事情你怎么看?”老夫人率先开口,小一辈里面只有江素素这一个嫡女。自然问过她意见。
江素素嘴角挂着笑,这笑却不达眼底,缓步走上前道:“你们既然已经商量好了,何需问我这个小辈的意见?”
坐在一侧的柳氏不愿看到女儿为难,率先开口道:“母亲,唇亡齿寒的道理您应该懂,在这个节骨眼上,难道不应该是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的想办法把人救出来吗?此时分家未免伤了人心。”
柳氏一边说着,目光如炬的直视着老夫人的眼睛,没有丝毫胆怯。可紧攥着衣袖的手却出卖了她此时的紧张。
就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老夫人就如此冷漠吗?
“你也说了,唇亡齿寒,既然如此,你们大房又有什么理由连累我们所有人?”老夫人布满沧桑的手拍了拍案板,彰显自己的威严。
更显得她的话不容置疑。
一旁的孙婉莹忍不住轻笑,得意的看向还站在正堂的孙素素。似乎在说,这家有老夫人在场,你们大房就别想一手遮天。
就在众人争论不下的时候,一个江府的小厮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看了一眼老夫人和柳氏开口道:“禀告老夫人,家母,荣安公主,敏月郡主还有九王爷来了!”
此话一出,寿松堂的人都坐不住了,他们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老夫人连忙起身,带着一种家眷迎了出去。
江素素尾随在最后,心里则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些白眼狼不是要分家吗?
若是就这样分家了,日后江正涛升爵加禄,这些人指不定出尔反尔,不会承认分家的事实。如今公主他们来了,事情倒是另当别论。
既然要分家,那就干脆让公主他们做个见证,日后也不给三房他们反悔的机会。
要分家就分个彻底。
江家人行完礼之后,柳氏便迫切的问道:“公主,敢问圣上到底是什么态度?正涛不会真的出事吧?”
荣安公主有些手足无措,这几天她跟郡主还有九王爷都试着去求情了。奈何越是求情,皇上怒意更重。
“伴君如伴虎,这次的事情还真不好说,冯铮已经触犯了盛怒,你们何必又上杆子趟这趟浑水呢……”荣安公主叹息道。
他们此番过来除了将宫里的情况带过来之外,也是为了看完江素素。毕竟平时有些交情。
他们打心眼里佩服江素素的才情。
穿过众人,看向人群之后的江素素,依旧是往日的模样,两鬓须发随微风荡起,看的人生出怜惜。
荣安公主性子本就大大咧咧的,挽着江素素的臂膀开口道:“抱歉,这次的事情帮不了你。”
“公主有心了,这本就是我们江家的事,没有连累你们才好。”事到如今,恐怕也只有江素素能说出如此善解人意的话。
九王爷今日着一身白袍,腰间佩戴一块上等的羊脂玉佩,风流倜傥,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雅。
他本不愿出现,奈何敏月郡主和荣安公主定要他随行,再加上他心里好奇,江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江素素这丫头会是何种状态,才会一同跟来。
自从他出现,江子文的那双眼睛就没有从他打的身上离开过,只恨自己今天没有好好打扮一番,给九王爷留下印象。
江仪如个婢女一般没什么存在感,干巴巴的站在一旁,无人搭话。这些宫里的大人物眼中只有江素素一人,当她透明。
江仪心中愤恨,凭什么这些达官权贵都选择江素素。明明她才是斗文会的才女。坊间不是说公主和郡主只是欣赏江素素的才情吗?
她同样有才女之名,却无人问津。眼下才没人注意到江仪愤恨的双眸。
“江素素,我们能帮的不多,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敏月郡主开口道,她自然也是顾念往日之情的。
江素素转头看向身后的秋菊,吩咐道:“秋菊,去我屋里将绣样拿来。”
不出片刻,秋菊便拿着江素素才设计好的绣样出来,不知姑娘这是何意。
接过绣样,将绣样塞到郡主的手中说道:“这是前段时间你向我讨的绣样,总算完工,还望郡主不要失望。”
“你的手艺,京都称第二,恐怕无人敢称第一。我信得过你。”一想到侯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江素素还这么用心的记得自己的小事,敏月郡主心下感激。
看出她的情绪,江素素适才开口道:“小女还真一件事需要诸位帮个忙。”
“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敏月郡主应声道,刚拿了江素素的绣样,正愁想要做些什么,她便开口了。
见荣安公主和九王爷并未反驳,江素素才轻呼一口气,抬头挺胸,当着众人的面掷地有声的说道:“父亲得罪圣上,如今在大理寺生死未卜,三姨娘和祖母不愿我们大房连累整个江家,提出分家,我与母亲并无异议,既然事态紧迫,那事不宜迟,趁着公主,郡主都在,做个见证!”
此话一出,老夫人始料未及,指着江素素的手颤抖着说:“江素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江家内部的事情何需劳烦公主他们,你这简直就是胡闹!”
一旦公主他们作证,那分家的事就是板上钉钉,毋庸置疑的了。
原本老夫人跟三房他们商量的是暂时分家,若是江正涛真的出了事,他们可以全身而退。若是他侥幸得救,他们也可以权当事情没有发生过。
老夫人毕竟是当家祖母,就算死皮赖脸的反悔,江正涛也不会拒绝。
可分家的事情一旦搬到台面上,他们可就难堪了。毕竟是皇家的人作保,一旦分家,他们跟大房一家再无干系。
这也是为什么江素素在昨晚没有做决定,反而拖到今日的原因。她早就想劝说父亲母亲分家,奈何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如今这最后的东风送上门,她又怎会错过?
柳氏不懂女儿是何用意,在一旁小声说:“素素,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他们既然已经提出分家,无法荣辱与共,倒不如现在划清界限,免得日后麻烦,您这次就听我一次。”江素素语气柔和,牵住柳氏的手,给她慰籍。
既然自家女儿都这样说了,柳氏自然不会出面反驳。这些日子她也的确是寒了心 ,世态炎凉。遇事才能见人心。
还不等三房他们说什么,敏月郡主就一口答应道:“既然如此,我愿意与你作证。”
荣安公主先是嗤笑了一下,随后鄙夷的说道:“且不说兵部尚书到底有没有事,这才刚进大理寺就盼望着分家,简直比我们皇家还凉薄,那我今日便帮忙做个见证吧。”
话语之间无疑是在说老夫人和三房的不是,奈何他们此时无地自容,何以反驳。
老夫人更是恶狠狠的盯着江素素,原本一切都在他们的算计之内。现在木已成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正涛真的出事还好,若是虚惊一场,安然无恙。他们跟侯府兵部尚书划分界限实在是愚蠢至极。
似乎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江仪鼓起勇气走上前说道:“公主,郡主,九王爷,我想你们是弄错了。我们三房并未说过分家之事,只是不希望更多的人被连累而已。”
“这侯府上下数百人,若是被株连九族,那么多无辜的人又该如何?公主日理万机,何必插手我们江家家事,这传出去,难免人云亦云,传出一些对公主不好的事情。”
看着江仪一本正经的开口,江素素心下冷笑,还真是小看了一个女人。三言两语就想颠倒黑白,将过错全都推到她的头上。
老夫人也是个人精,附和道:“没错,这丫头说的没错,我们并未提过分家的事,公主可不要光听江素素的一面之词啊。”
他们心里那点小九九江素素再清楚不过,无非是想打发了公主之后,再收拾她,她又怎么会坐以待毙,让他们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