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后安臣才醒来,缓缓睁开眼睛,见到光亮失了焦,隐约看到窗户前一个半弯曲的背影,像是陆一鸣的身影,乔雅思则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头上多了几根白丝。
“爸,是你吗?”安臣僵硬的扭过头朝窗台望去,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过话,喉咙发干,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
“臭小子终于醒了。”安臣的父亲听到安臣的声音,转过身来走到他的床边,关切地询问: “现在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陆一鸣好像消瘦了许多,见他醒来后嘴角露出他好久都未见过的笑容。
听到安臣两人说话的声音,乔雅思也醒来了。
散着头发,脸上清晰可见的黑眼圈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眼角还多了些细纹,安臣心头一紧,他从未看见乔雅思如此疲惫不堪的面貌。
医生来检查后,没有异常,乔雅思和陆一鸣才放心。
两人难得连续几天没去公司,日夜陪在安臣的身边,虽然三人待在一起不知道干什么,就静静地坐在病房里,安臣吃着妈妈的削的苹果,和爸爸闲聊几句笑话。
突然觉得这次出车祸值了,他痴心的奢望时间就此停留在此刻,地点不重要,一家三口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上官娜天天来看望安臣,每次都带着她亲手做的食物。
佳琪和艾毅下课后都会来看看安臣,和他聊聊天。
但此期间没有任何人提起韩雨辰。
可是好景不长,陆一鸣见安臣没有什么大碍了,上官娜也如此上心的照顾安臣,也就放心许多,便又回瑞士去了。
乔雅思也回陆氏了,毕竟她几天没去公司,很多事情都在等她处理。
偶尔安臣会不自觉得朝病房门外张望,想雨辰可以过来看看他。但他知道不能那么自私,雨辰刚失去外婆,心情肯定非常糟糕吧,可他想陪着她度过这段伤心的时光。
一个星期后,雨辰又拎着行李,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回学校。
打开宿舍门,就看见正坐在桌子旁边,盘起腿,带着耳机玩游戏的薛琳,“雨辰,你终于回来了。外婆的后事处理完了吗?”
“嗯”雨辰微微点头,把箱子放在角落就躺上床。
“雨辰,安臣出车祸了,现在还在医院呢。”
雨辰听到了,并没有回复。
“他出车祸好像是因为那天他发着高烧,开车出门追你,所以才……”薛琳继续说着,“那天后你就回老家了,也联系不上你,唉,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难受,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你有时间还是去医院看看他吧。”
“嗯”雨辰只是哼了一声。用被子蒙过头,偷偷看他们给自己发的信息。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不是她,安臣就不会躺在医院了,可她除了说对不起,好像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艾毅知道雨辰回来后便来找她,约在操场见面。
“雨辰,回家有看到外婆最后一面吗?”艾毅小心试探的问道。
虽正值夏季,夜晚由于海风吹过,天气也比较凉爽,操场上总会看到正在跑步锻炼身体的同学,他们好像比上课时更精神。两人并排走着,雨辰走在艾毅的右侧,
“嗯。外婆走的很安详。我笑着送她走完了最后一程。外婆最喜欢我笑了。”
雨辰抬起头看看今晚的星空,好像比以前亮了些。
“那就好,你不要难过了。外婆会一直在天上陪着你。”艾毅安慰她,见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也愿意说话,不想她一直沉浸在失去外婆的悲伤里,所以又试图转移话题,“佳琪和李阳和好了。她知道自己错了,所以……”
“可以不要聊她吗?与我无关。”
雨辰不耐烦的打断艾毅,语气坚硬。
艾毅立马选择闭嘴,看来雨辰真的被佳琪伤了心,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就陷入了沉默。
静静地绕操场走了几圈。
他希望可以陪雨辰在这星空下一直走下去。
艾毅考虑良久,还是提到了安臣。
“雨辰,安臣住院了。”
“我知道。”
“你该去看看他。毕竟是同学,他应该快要出院了。所以你不必自责,一切和你无关”
“嗯。我会去的,我要去道歉的。”
“谢谢你艾毅哥。”
不知何时,两人在一起总会提起安臣,不知何时,艾毅觉得雨辰对他格外客气起来。
在雨辰心里,安臣出车祸就是和她相关的,如果不是……始终认为自己有错的。
和艾毅见面后,雨辰才鼓足勇气去看安臣。
来到医院,站在病房门口,她的双脚像被人束缚住了,就是迈不开,手搭在门把手上,却不敢推开,努力调整呼吸,屋内没有声音,应该是没有人在,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推开病房门,安臣正在睡觉。
雨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端详着安臣,半天没有说话。
他好像又瘦了,像个火柴人,被褥紧贴在他身上,腿上的石膏还没拆,露在外面。脸色也没有往常红润,头发好久没有修理了,她快认不出他了。
不是说他不严重吗?
雨辰默默地流泪,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所以才不敢来看你。如果那天你不去找我,你就不会生病了,如果我没有赖在你家,阿姨就不会撞到我们,你更不会因为我任性矫情地跑走,去开车追我了。”
“可你知道我离开你家又不会怎么样,干嘛还要开车去追我。我说过的我们要保持距离。”
“你看你和我在一起就是会倒霉,不是拉你去蹦极,把你吓得半死,就是害你躺在医院里。何必如此呢的,不值得。”
停顿片刻,病房里只有雨辰哭泣的声音,又将头深深埋在怀里,继续说道。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么多的。我该怎么做你才可以快点好起来呢?”
雨辰的眼泪啪啪的流下来,滴到了安臣手上,雨辰不敢待太久,怕他等会醒了,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好好睡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雨辰刚起身还没站稳,突然安臣伸出右手拽住她的手腕,雨辰整个上半身跌到在安臣的怀里,长长的双臂紧紧环住了她,雨辰张着嘴,下巴磕到安臣的肩膀上,都是骨头,真的好痛,想要挣脱起来。
“来了,就说几句愧疚的话就想走吗?你的愧疚感也太浅了吧。”
忽然听见耳边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竟然是醒的。”雨辰不答,惊奇地问道。
“嗯,否则怎么能听到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呢,我手上可都是你的眼泪。”安臣伸手摸摸雨辰的头,继续哄她,“不哭了,乖,我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自己不小心造成的,和任何人都无关。而且我现在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医生非要我躺在这里。”
“如果不是我那天,你也不会……”雨辰刚想说。
“我不允许你再说对不起了,就像现在我可以静静的抱着你,就好了,傻瓜。”安臣宠溺地向雨辰耳语。
安臣就静静地躺在床上抱着雨辰,雨辰整个人都是懵懵的,趴在安臣怀里,也不敢动,脸上吹来他的呼吸气息,就算隔着一层被子,上半身也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因为内疚吧。
乔雅思从家里带着饭菜来到医院,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安臣怀里的雨辰,咳了几声,雨辰听到声音立马弹起来,对面站的是乔雅思,自然被她身上的气场怔住,再加上次见面还被她数落了一番,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现在又被她撞见她和安臣抱在一起,雨辰更加害怕,低头不敢看她。
“不好意思,阿姨,我今天就是来看看安臣的,您不要误会。我现在就走。”雨辰胆怯地解释道。
雨辰刚说完这句话,安臣挣扎起身,偷偷扣住雨辰的手,雨辰只好背过手使劲的掰开他的手指。
“上次是我心情不好,说了些难听的话误会你了,安臣都和我解释清楚了,应该是我和你说抱歉的,也希望你不要在意。”
乔雅思的视线越过雨辰落在了她身后安臣的身上,勾勾嘴角,露出一个复杂且不自然的笑。
听到乔雅思如此温和的语气,雨辰更被弄得不知所错。
“阿姨应该是我和您说对不起的,都是我才让安臣躺在这里的。真对不起。”
雨辰向乔雅思鞠躬道歉。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你不要再和任何人道歉。”安臣将雨辰往床头方向拉近了点,露出心疼又着急的表情。
这一切都被乔雅思尽收眼底,缓缓道:“你不用和我道歉,这个事不怪你。”
“妈,张嫂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快打开来,我饿了。”安臣话锋一转,雨辰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只能转移她的注意力才行,否则她会一直道歉下去的。
“当然是你喜欢吃的。”乔雅思站在病床左侧的桌子旁打开保温桶,摆放好食物。
雨辰想走, “那你先吃饭,我不打扰你了。”
“不行,你得喂我吃。”
“喂你吃?”雨辰睨了他一眼。
“妈,雨辰刚答应我,从明天开始,她都会来医院照顾我,直到我出院。”只见安臣露出狡猾且得意的笑,幸亏乔雅思背对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