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闲庭穿着白衣撑着一把油纸伞,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走向沈知许。
穿过重重雨帘,双目相对。
不说别的,单单是庄闲庭的样貌,就足以颠倒众生。
那一刹那,她失神了,甚至有种为色所迷的感觉,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或许那些都是她想多了。也许是缘分使然。
庄闲庭出声道:“沈小姐怎么站在这?”
沈知许回过神来,点点头道:“嗯,本来忘记带伞了,想着等雨停了再回去。”
庄闲庭道:“不如我搭小姐一程?”
沈知许点点头,没有拒绝。
在马车上,庄闲庭在闭目休息,看上去似乎有些疲倦,仔细看还有黑眼圈。
沈知许有很多事情想问问,但是阿七在,她不太好问白云寺里的那件事。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沈知许的外公一家待她都很好,她想学医,他们也随她去了。
那是一年前,她的父亲出征了,她便去白云寺祈福。
山上马车上不去,沈知许只能下车,走上山,走到半山腰,听见有闷哼一声。她闻到一股血腥味,微微皱眉,循着气味而去,看见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男子满身是血地躺在草丛中。
沈知许俯下身想把面具摘掉,看看是谁,她伸出手,刚触碰到面具的边缘,手腕便被抓住了。
那人忽然睁开眼,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喑哑道:“你是谁,想做什么?说!”那人抓紧了沈知许的手腕。
沈知许想要挣脱开他,却发现他的力气很大,估计手腕要红一圈。
“痛!松开!”沈知许喊道。
那人盯着她不放手。
沈知许放弃挣扎,无奈地说道:“我原本是要上山的,但是碰见你了,我是个医者,看看你还有没有救。”
那人盯了沈知许片刻,松开手道:“抱歉,我以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沈知许挑眉道:“要是一伙的,我还用摘你的面具?直接捅两刀,或者干脆把你丢在这里。何必多此一举?”
沈知许掀开那人的外衣,只见那人眼神一滞,微微一怔,震惊地道:“你干什么?!”
沈知许挑眉道:“干什么,看你的伤啊!不看,我如何给你医治?”
那人道:“可你是个女子……”
沈知许道:“在医者面前,病患不分男女。别多想,我只是不想一条性命在我面前流逝。”
那人道:“多谢。”
沈知许看了一眼伤处,道:“先去寺庙吧,我有认识的朋友在,这里药也没有,伤口还容易溃烂。”
那人皱眉扯住沈知许的衣角道:“可我不想被人知道。”
沈知许道:“没关系的,除了他和我不会有人知道的。你还能走吗?”
那人道:“我都躺着了,你觉得你?”
沈知许道:“那你活着等我回来。”
等沈知许带着相熟的一个沙弥过来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沈知许和庄闲庭的初见算不上多么梦幻,她不觉得那会让他一见钟情。
但两人婚事已定,沈知许还是想找个机会问清楚,她喜欢简单直白一点,不喜欢猜来猜去。
“沈府到了。”
沈知许道:“多谢殿下。”
“慢走。”
一下车,阿七就忍不住八卦了:“小姐小姐,这是哪位殿下?”
沈知许瞥了阿七一眼道:“你觉得是哪位殿下?”
阿七道:“那一定是六殿下!”
“哦?”沈知许挑眉道,“说说为什么?”
阿七道:“如果不是六殿下,小姐是不会上马车的!小姐和六殿下站在一起真是如玉璧人啊!看起来真是天作之合。”
沈知许笑笑没有说话。
踏青时,沈知许又碰到了庄闲庭。
她走到河边,看见庄闲庭正在钓鱼,听见脚步声,庄闲庭回过头,见是沈知许,便做了噤声的手势。
沈知许点点头,想回头提醒一下阿七,却发现阿七已经走到远处,跟她挥了挥手,然后就跑了。沈知许无奈地笑笑,心道:这丫头……
庄闲庭招招手让她坐下,沈知许坐下,但是没有开口说话,就看着庄闲庭钓鱼。
很快,庄闲庭便吊上来一只鲫鱼。
沈知许道:“没想到殿下喜欢钓鱼。”
庄闲庭道:“嗯。就静静地坐在等鱼儿上钩,觉得能让内心平静下来。”
沈知许道:“不知是何事让殿下忧心。”
庄闲庭摇摇头道:“忧心的事情多了去了。”
沈知许道:“殿下,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些疑问盘旋在心头很久了,殿下可愿意为我解惑。”
庄闲庭微微一怔,然后看向沈知许的眼睛,见她一脸认真,点点头。
沈知许道:“一年前,白云寺,我们是偶遇吧?”
庄闲庭道:“确实是。”
沈知许道:“其实准确说起来当时我并没有救殿下,我当时回去的时候殿下你已经不见了。”
庄闲庭道:“你走之后不久,我的手下就找到我了,然后我就回去了。”
“那……”沈知许一顿,接下来的话她有些不好意思了,“春日宴那个亭子里,我听见你说你有心上人,后来又说是我,你是真的吗?是不是骗我的?”
庄闲庭道:“我骗你做什么?”
沈知许道:“那你为何把我引到亭子,让我听见那段话?你就不怕我知难而退吗?”
庄闲庭道:“当时我确实不知道你便是一年前的人,把你引到亭子,也不是为了退婚的事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而已,其实我想的是,相敬如宾便好,不然以后徒生事端。然后我发现是你,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沈知许道:“殿下,我不相信。”
庄闲庭摸摸沈知许的脑袋道:“没关系,以后我们成婚了,也可以日久生情。”
沈知许顿时无言以对,她怎么觉得这个庄闲庭有点……自恋?
沈知许道:“那我要是不喜欢你呢?”
庄闲庭道:“来日方长,我还是很相信自己的魅力的。”
大婚那日,庄闲庭着实是被沈知许惊艳到了。
他掀开沈知许的盖头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说道:“你今天真好看。”
沈知许眉眼弯弯,笑着说道:“只有今天好看吗?”
庄闲庭勾起嘴角道:“一直都很好看。”
沈知许道:“说起来,你以前都没有说过我好看……”
庄闲庭道:“我不曾夸过任何一个姑娘好看,你是第一个。”
沈知许道:“是不是因为你太过自信,觉得所有姑娘都没有你好看?”
庄闲庭道:“因为我只夸我的妻子好看。”
庄闲庭帮着沈知许卸下凤冠,俯身触碰到那温软的地方,如置仙境一般。
一夜旖旎。
庄闲庭这些年都过得很累,应付皇后,应付皇帝,还要降低其他兄弟对他的疑心,不曾一日松懈,这一夜,是这些年来不曾有过的放纵和惬意。
清晨,沈知许从背后抱住庄闲庭道:“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庄闲庭转过身,啄了一口沈知许的嘴角,挑眉道:“怎么,爱上我了?”
沈知许道:“想什么呢!我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庄闲庭道:“嘴硬!”
“对了。”沈知许不想和庄闲庭谈这个问题,便说道,“你要是什么时候看上哪个姑娘,想娶进来,只会我一身。”
庄闲庭眼神一黯,勉强笑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沈知许道:“如果你真的是要做个闲散王爷的话,我相信你可以。但是很显然,你志不在山水,将来要笼络人心,难免会纳妾。”
庄闲庭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沈知许笑笑,不置可否。
庄闲庭的母亲如妃死在庄闲庭一岁的时候,死于毒杀。
下毒的人是如妃身边的一个婢女,那婢女因为怨恨如妃责骂她,便下毒害死了如妃,最后婢女自尽,此事到此为止。
庄闲庭从小在皇后身边长大,原本不知道如妃的事情,但是在他十三岁那年,如妃原先的贴身侍婢找到他,并且把这件事告诉他,并且说当年下毒的人是皇后,下毒的婢女是被皇后收买的,当年如妃盛宠,皇后心生惶恐,便要除了如妃。
庄闲庭没有直接信了她的话,他去查当年的事,果真查到了点东西,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皇后干的,他觉得连他都能查到的事情,皇帝不可能不知道,那么,当年的事情点到为止,皇帝是为了护住皇后,当年皇帝的皇位并不稳,皇后的母家是皇帝的肱股之臣,他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
皇后对庄闲庭很是溺爱,那时庄闲庭是宫里出了名的小霸王。
皇后想把庄闲庭养废,皇帝明白,但他不想自己的儿子真的变成废物,便在庄闲庭小的时候就给了藩地,在成婚后让他就藩,绝了皇后的疑心。
庄闲庭知道真相后,藏其锋芒,依旧如往常般沉迷风花雪月,暗地里找当年的证据,他去临海是因为皇后身边有个婢女,在如妃死后不久便出宫了,他去找人,看看能否查到什么。结果刚到那里,便被人围堵,受伤后逃亡白云寺,倒在半路上被沈知许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