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婳祎听到小丫头的报信就带着两个丫头直接出了院子,甚至连自己没吃完早膳都顾不得了。青花一边跟着主子,一边飞快问后面的小丫头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之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小丫头倒是个有胆子的,知道现在不是扭捏的时候,就把在正厅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告诉了青花和支着耳朵的小姐。柳婳祎一听到这话就变了脸色,母亲的身子因为常年郁郁寡欢本就有些不好,现在被李氏这么一气……
青花当然知道小姐的担心,不禁开口建议:“小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老夫人亲自过来了,就是别人想要说些什么,恐怕也不太方便了。要不然,奴婢让青草去找一个表小姐和表少爷,问问有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柳婳祎听到这话就摇摇头,知道这小丫头是汪嬷嬷精心培养的,也不怕说得这些话被传了出去:“你刚刚自己也说了,现在过来的人不是别人,是祖母。既然是这样,那表哥表姐过来又能做什么?”
“那侯爷呢?侯爷一向听夫人的话,若是侯爷过来的话,也许事情会有转机的!”青草现在也急得不行,自从昨天知道那个承恩候世子这么不靠谱以后,她是绝不想自己的主子嫁给那样一个人。
“真是傻了,若是没有侯爷点头,祖母又怎么会来到东府亲自和母亲说这些!虽然侯爷是个孝顺人,但是自古以来,可从来没有绕过父母直接让祖母决定婚事的。既然老夫人今日会直接过来,想来已经说服了侯爷了。”
“更有可能的是,侯爷是同意老夫人现在的做法。所以现在去找侯爷也不过就是浪费时间,没有什么用了,我们先去正厅看看母亲的情况。至于其他的事情,只能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了。”
东府,正厅
“夫人,夫人你不要吓老奴啊!大夫呢?为什么大夫还没有到?”汪嬷嬷看着齐氏整个人就像是没了魂魄一样,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她看了一看旁边坐着喝茶的老夫人,直挺挺跪倒在地上求情。
“老夫人,求老夫人开恩,求老夫人开恩啊!我们夫人的身子一向不是很好,现在又吐了血,求老夫人赐一张侯爷的名帖,给府上请个太医过来瞧瞧吧。老夫人,我们小姐还小,哥儿还小,夫人可不能出事啊!”
她一边说,一边死命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就满是鲜血。李氏看得火起,语气中满是不耐烦:“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不愿意给她请大夫?还是我这个做婆婆的故意苛待儿媳妇?”
“就是因为她身边有你这样不知道进退的下人伺候,这么多年来才让她一直这么糊里糊涂的。连我这个做婆婆的说几句就受不了,她这样的人,也难怪从来都不带祎儿出去交际,更何况帮女儿找人家了。”
“老夫人,求老夫人不要说了!”汪嬷嬷内心流血,嘴上却只能不断讨饶。夫人因为少爷的不孝顺已经愁断了肝肠,现在更是把身边的小姐当做自己唯一的命根子。老夫人三番四次提起小姐的婚事,等于是要断夫人的生路。
正在这闹得一团乱的时候,柳婳祎带着几个丫头来到了正厅:“给祖母请安。你们也真是的,老夫人亲自来东府,怎么也没有人给我报个信,还好我每日过来给母亲请安,要不然今日就见不到祖母了。”
下人们听到这话纷纷低下了头,除了几个知道柳婳祎态度的人,其他人都有些奇怪。平日里这位小姐实在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对老夫人的态度也算不上热络,怎么今日这态度就改变了这么多。
汪嬷嬷心里一急,她是知道小姐的聪明的,只以为小姐也和齐氏一样对李氏抱着什么希望,那到时候就真的要伤心了。可是她一个奴才,如果这时候插嘴说话,那就是大不敬,就在这时候,小姐身后的小丫头对着她眨眨眼,让她安静了下来。
李氏原本是不太想搭理这个孙女的,这么多年了,她常年跟在齐氏身边,实在是让她喜欢不起来。可现在她转眼一想,既然齐氏这么在乎这个女儿,若是小的同意了,再加上其实现在的身子,哼,这就怨不得她了。
想到这里,李氏微微一笑:“是祎儿来了!好孩子,快过来吧,我今日是有事情过来和你母亲商量的。不过你母亲的身体有些不好,所以暂时还没有商量成功,现在你过来了,我这个做祖母的,少不得想要问问你。”
齐氏听到这话,吓得整个人摇摇欲坠:“母亲,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还是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吧。”她不得不让自己忍下气,若是被女儿知道这事情,不知道这孩子要气成什么样子,况且她是绝不会同意把女儿嫁给那个人的。
“你刚刚不是还说这事情也需要和祎儿说明吗?既然是这样,那还等什么,现在祎儿就在这里,不是正好吗?”李氏丝毫不给齐氏面子,“好孩子,我和你母亲正在商量你的婚事,祖母为你相看了一户人家……”
“母亲!”齐氏再也顾不得什么,直直扑倒了女儿身边,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女儿,“母亲,我是绝不会同意这个婚事的!母亲,那承恩候的世子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之前很少有流言出来而已。”
“你既然说了那是流言,那你又在胡说什么!”李氏铁青着脸,“对方是侯门的世子,我们祎儿是侯门的贵女,这难道不是一桩好事情?再说了,你总是觉得豪门琐事多,也不擅长管家掌家。”
“祎儿跟着你这么多年,你可曾交过她什么管家理事的本事?可曾让她学过什么人情往来的交际?可那承恩侯府不同,他们家很少有交际,承恩候夫人又是盛年,等祎儿进府之后也会认真教导。”
“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知道,虽然我从来没有管过侯府,但是我们祎儿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大家小姐。”这话已经是这么多年来齐氏难得的顶撞了,偏偏她这么说,让李氏没有办法说什么。
其实李氏之前的话本来就有偏颇,在老太夫人在世的时候,齐氏是管过侯府一段时间的,这也是让李氏非常不满的一段时间。在李氏看来,婆婆放权,本来就应该自己来当家,可齐氏做为儿媳妇却半点不知道推辞。
那段时间里,不管齐氏怎么照顾妥帖,怎么孝顺听话,也不能阻止李氏对她的不满。要不是后来老太夫人去世,齐氏知道李氏对她的不满意,就主动交出了管家权利,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齐氏是个软糯性子,从来就是受了委屈也会自己独自哭泣,万万不会像今日这样阮中带刺得说话。现在她这样一说,李氏胸口一哽,居然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唬得柳嬷嬷连忙上前拍打老夫人的后背。
“老夫人,老夫人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夫人只是一时口误,您千万不要生气,千万不要生气!”柳嬷嬷一边说,一边安抚老夫人,老夫人年纪大了,要是再这么下去,出了任何事情,齐氏不会怎么样,可她们这些丫头就惨了。
柳婳祎扶住齐氏,把她交给了起来的汪嬷嬷,然后走上前对着老夫人的后背用力一拍,震得她的手心都一片通红。柳嬷嬷吓得目瞪口呆,偏偏这位小姐重重得拍了一下之后,还红了眼睛似是要哭了。
“祖母,你可不要出事啊!你一出事,母亲也吓得晕过去了,现在东府也没有什么好的大夫在这里。祖母啊,祖母你说说话啊,你可不要吓我啊!”突然柳婳祎又提高了声音,还再次重重拍打了对方的背两下。
柳嬷嬷听着都觉得有点疼,只是她听到后面那句话,也慌了神,这小姐说的话,怎么感觉老夫人马上就要去了一样。不光是柳嬷嬷,就是外面刚刚被齐家兄妹请过来的大夫也大吃一惊,立马就冲进了屋子。
齐家兄妹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双方眼中看到了戏谑,不过想到今天的事情,两人马上就换了一副担忧的表情,双双进屋。一个大夫已经在为李氏诊脉了,还有一个大夫被汪嬷嬷喊着为齐氏看诊。
齐世修看了一眼姑姑的脸色,上前就问:“大夫,我姑姑的身体怎么样?是不是受惊过度了?现在需要回屋先休息下吗?要不要马上喝点人参茶提提神?我姑姑这两天本来就有点心神不宁,这要是出事了,那不就……”
那大夫眼里精光一闪:“这位夫人明显是心悸受惊的症状啊!这情况可大可小,需要马上安神休养才是,近期一段时间更是不能劳累,要不然恐怕就有性命之忧啊!快,还等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扶进去!”
“老夫现在会开一剂安神的汤药,再给夫人点一支安神香,让夫人好好睡一觉。这两天不要吃什么太过腥辣的食物,最好喝点燕窝啊,人参这样的粥点养养身子。还有,夫人本来常年身体就有些不健康,这一次可能要昏睡几天也说不定啊!”
在李氏身后的柳婳祎一听这话,好像再也顾不得什么:“母亲,母亲,你不要吓我,你可千万不要吓我啊!”她似乎想要走到齐氏身边看看她的脸色,谁知道却被脚下一个小几子绊了一下。
“啊!”柳婳祎整个人扑到了李氏的胸口,正在装昏迷的李氏只觉得心口剧痛,再也忍受不住直接把柳婳祎推倒。“祖母,你为什么要推我!”一声尖叫之下,柳婳祎被推倒在地上,旁边正好是一个案几的尖角。
“表妹!”
“祎表妹!”
“小姐!”
“祎儿!”
“天啊!”
就在所有人都救不及的情况下,柳婳祎不知道哪里来的机灵,整个人把脸侧了侧,虽然躲过了脑袋被刺的下场,但是那脸却被尖角划出了一道血痕!齐世姝整个人扑倒表妹身边,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她。
“表妹,表妹你怎么样?大夫,大夫你快过来看看啊,我表妹没事吧?不会留什么疤痕吧!怎么会这样,怎么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啊!”齐世姝流着眼泪,心里恨极了李氏的胡搅蛮缠还有狠毒。
谁知道她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心被人扭了扭,接着表妹捂着自己的脸,声音说不出的伤心:“祖母,祖母,我毁容了,我毁容了啊!祖母,你一定是不小心的吧,你怎么会故意推我呢!”
李氏现在就是装昏迷也来不及了,本来只是来给齐氏一个打击的,可现在不是她给齐氏打击,是齐氏母女不让她好过。按照柳婳祎的说法,那就是齐氏是因为担心她才会病发,现在更是需要在床上静养。
现在柳婳祎亲自上前来关心自己,可自己却因为耍了脾气,直接推了自己的孙女一把,甚至还让自己的孙女毁容!今天的事情如果这样被传出去,那自己以后还怎么在京都走动,还怎么出门去交际!
可就是自己想要颠倒黑白,也不是自己说了算。就不说齐家的两个小崽子,就单单这两个陌生的大夫在,自己就不能凭着自己的心意说。特别是刚刚那大夫看自己的那一眼,活脱脱就像在说,自己果然不是什么好祖母。
早知道是这样,李氏心里说不出的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她还不如一开始就让柳嬷嬷喊府中的大夫过来给齐氏看看。可她讨厌了齐氏这么多年了,实在是太讨厌这个儿媳妇了,刚刚她甚至就恨不得齐氏死了。
正在这个时候,给齐氏看病的大夫开口:“这位老夫人,你只是突然之间有点气息不稳,老夫给你开一剂安神的汤药就可以了。不过你平日里吃得食物太过精细,有时候反而会造成肠胃不适。”
换句话说,这老夫人根本就没病,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装的!这下子,连正在给柳婳祎看诊的大夫都控制不住自己了,用鄙视的眼神看了一眼李氏,转头对着柳婳祎满脸可怜。这孩子真是受委屈了。
可不是受委屈了!就是柳嬷嬷听到大夫这么说,也觉得主子今天这个事情做的确实不怎么地道。你要是真的有病,哪怕不是严重的病,但到底是老人家,别人说出来也只是觉得老人家胆子小,不会说什么。
可现在的问题是,你没病啊!关键你没病,你还装病!你装病之后,又被人识破了是在装病,那这里子,面子不都没有了吗?柳嬷嬷虽然心里埋怨,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尽量给主子善后。
“那就麻烦大夫给我们开个安神药吧。老夫人最近也有些失眠,可能刚刚是情绪太过激动了,才会突然昏厥过去。二小姐没事吧?老夫人刚刚应该是想要扶你一把,谁知道用力没有控制好,这才……”
“是啊,是啊!”李氏现在也只能这么接着说下去,“本来打算扶这个孩子的,谁知道,好孩子,你的脸没事吧。祖母那里有最好的玉容膏,快,马上派人去侯府拿,一定要把祎儿的脸给治好。”
“是,那老奴这就安排人去侯府拿药。这药还是几个月前侯爷得到的赏赐,总共就那么两罐。我索性全部让人给小姐拿过来,这东西是宫中赏赐的,想来效果也比一般的汤药要好一些,小姐不用担心的。”
齐氏从柳婳祎尖叫开始就恨不得护到女儿身边,现在更是铁青着脸,嘴巴却再也不肯说一句话。她的女儿,不说金尊玉贵的养大,但也是极少受伤,从小她便细心看护着。可现在却被自己的祖母毁了容。
这么多年了,齐氏自认为已经很容忍李氏,也从不在一些小事情上计较,更不愿意撕破大家表面的和谐。可是现在看来,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自以为是,李氏根本就从心底里恨着自己。
她突然想起了柳子杰,也许子杰对自己有这样的态度,李氏在其中的作用不少。这样一想,她只觉得自己胸口闷痛袭来,只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了,齐世修在一边看着,立马不动声色地扶住了她。
“姑姑,你不要担心,表妹不会有事的。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安家的事情顺利解决,表妹一定会有后福的。”他看出来表妹不会真的毁容,只是姑姑明显关心则乱,恐怕现在还没有转过弯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齐氏也好,柳婳祎也好,一个需要静养几日,一个可能面对着毁容,李氏再怎么也不好意思再留下去。至于所谓的婚事也只能先这样放在一边,等两母女身体好一些了再说。
想到这里,李氏就带着原班人马灰溜溜回到了侯府,一走近寿安堂,看到院子里人来人往忙个不停的样子就举得烦躁。李氏走入正厅,一脚就踢翻了茶几上的东西,整个人也是说不出的懊恼。
柳嬷嬷连忙对着下人使眼色,那些人一看主子情绪不对,立马就消无声息地下去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柳嬷嬷轻声吩咐下人把碎掉的东西整理好,这才上次给老夫人按按太阳穴,让老夫人放松下神经。
“老夫人不用太担心,今天的事情只是个意外。就算躲得过今天,她们母女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养病,我们只需要再等等就是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您作为一个祖母,该关心的也已经关心了。”
“你也觉得今天的事情有蹊跷?”李氏说道这里,冷笑一声,“要不是我今天没有及时防范这对母女,她们怎么可能得逞?我真是大意,总以为孤儿寡母没有什么能耐,现在看来是我小看了她们!”
“也不怪老夫人,谁也想不到不是。不过要我看啊,今天的事情一定是齐夫人教的,就二小姐那个大惊小怪的样子,也做不出什么像样的事情来。看来我们还真是小看了那位夫人,日后老夫人可要多上心。”
李氏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的想法和柳嬷嬷是一样的。在她看来,她是真的不相信平日里那样没用的孙女会做出这么阴毒的事情,一定都是她母亲教的。看来,这永安侯府中一定有她收买的人了。
东府,芝兰院
“母亲,你不要担心,我没事,我的脸只是受了点轻伤,没有那么严重的!”柳婳祎安抚着母亲,脸上的表情很温和,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勉强的样子。齐氏看着女儿这个情况,努力撑开的眼睛终于耷拉了下来,安静地睡着了。
汪嬷嬷伺候夫人睡好,又急匆匆去了外厅看小姐的情况。虽然小姐说没有什么大事,可是女儿家的脸是最重要的,就是只有一点点的伤疤都会影响以后的婚姻。她从小看着小姐长大,怎么能不担心。
齐世姝正亲自给柳婳祎上药,两人看到汪嬷嬷急匆匆过来,也明白她的心思,遂只是专注手中的事情。汪嬷嬷连忙上前查看,等看到小姐脸色的一条鲜红色疤痕的时候,整个人倒吸一口凉气。
“小姐,这可怎么是好?”汪嬷嬷压低了声音哭泣,“嬷嬷再去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吧,这脸不是小事情。现在小姐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可不能马虎了,还有那个老夫人拿来的那个药,最好也让大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