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你说,这世上真的会有为了你不顾性命的人吗?”
一回来,宁为璇就托着下巴寻思着什么,还时不时问些不切实际的问题,浔阳怕旁人听见,只好只身一人替她换去身上的绑带。
好不容易结了痂,这小姑奶奶还不安分,成日瞎跑,伤势好不容易好转,如今倒好,又成了这副模样,“娘娘有工夫想这些,倒不如躺好,好好养伤,这几日毕太医可是挨了不少骂,往常时候,嫔妃想要请个喜脉,都要派人一请再请,没点情分在都不敢派人去,毕太医若不愿,也是逼不得的,如今倒好,毕太医日日来,娘娘却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好姑娘,我错了!”宁为璇无奈躺下,由着她忙上忙下,等她歇下来了,拍了拍床沿,示意她坐过来,只不过,问的还是那个问题,“浔阳,这世上真的会有为了你不顾性命的人吗?”
“许是会吧”,她也赌不定,“倒是吴祈同我说过,此次我若回不来,他便……”
“他便什么?”
“哎呀,娘娘”,她突然红了脸,将手放在脸颊两旁,也不管宁为璇问什么,抓起刚换下的衣物就跑了出去。
宁为璇瞧她满脸欢喜,倒也是安慰,“能有人托付终身,自然是好的,只可惜,我不信!”
从她踏入花婷阁那日起,她便是不信的。
孤儿孤儿,说的便是那些命如浮萍之人,入阁,本就是为了活着,为了保自己的命还来不及,哪敢护着旁人。
可夏侯瑾轩,天晋的王爷,在宁为璇眼中,他什么也不缺,为什么要这般胡搅蛮缠,将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皇后娘娘可是好些了?”
殿门外窸窣动静,调起的高,听这声音,也是个刻薄的奴才,就连帮主子问话,都这般不懂规矩。
浔阳从殿外赶来,面色不太好看,看样子,是碰见了什么棘手之人,“娘娘,是她。”
“她倒是勤快,成日往我这儿赶”,宁为璇冷哼一声,将身子半躺下,装的越虚弱越好,省的还要拿出些许心力去对付她,“你让她进来吧,在外头站久了,我也没办法向陛下交代。”
“是!”
没一会工夫,这一主一仆早在殿外候着,行的是大礼,送的也是些名贵药材,只可惜,这主仆二人的这副嘴脸,给这份礼打了大大的折扣。
“哟,妙音姑娘,怎么有空到本宫这儿坐坐?”
“娘娘说笑了,妙音是来送礼的,总归是要送的,早送晚送,都是一个样的!”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可今个儿宁为璇瞧她这位师姐,倒是满面笑意,不像是来找她麻烦的,倒像是来给她添堵的。
这情敌总归是情敌,这仇敌也只能是仇敌,笑的再开心,也只能用不怀好意这四个字来形容。
“哦?既然是送礼,这礼本宫也可以不收,本宫这儿什么药材都有,不劳烦姑娘费心,这东西,还是拿回去比较好,免得让别人误会,我们关系特别好!”
宁为璇把最后三个字说的极重,刚还装的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现在反倒是精神了,眼神就像有穿透力一样,恨不得将她刮成千百刀。
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宁为璇勉强一笑,心里头早就像炸开锅一样,没忍住,轻声嘀咕了一句。
“是啊,这东西,我家娘娘可不需要!”浔阳立马接话,两腰一插,将礼都扔了回去。
“都是好东西,娘娘不要,我家主子收回便是!”
说话的丫头浔阳瞧着倒是眼熟,想了很久,这才想起,这丫头,不就是之前疆国公主的陪嫁丫头小萱,她还审过她,如今倒好,真是狼狈为奸,一转眼竟跟了妙音,还主子主子叫的热乎,当真没脸没皮。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丫头,怎么,换主子了,这回,可还满意?”
“你……”
“我什么我,这般费心替人周全,到头来还是奴才,也不知道你算计了这么久,到底在算计什么!”
“我……”这个叫小萱的也就表面刻薄,真与人说起话来落败的也快。
像是得了战利品,浔阳用手挑了挑额前的小碎发,对宁为璇眨了眨眼,倒像是在讨赏。
宁为璇无奈一笑,暗想:这丫头来她身边之前,去和嚒嚒学了一阵子礼仪,等这礼仪都学的明白,这才入宫,想来,她学了嚒嚒的好本事,也学了嚒嚒的好口才。
“叽叽喳喳的话可真多,姑娘回去可要好好调教,别总出来丢人!”
“娘娘说的是”,妙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小萱这才低头退了一步,站在妙音身后,“倒是娘娘,可要小心些,别让今日成他日!”
“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她掩面一笑,笑声尖锐刺耳,再抬眼时,却是阴森恐怖,“娘娘以为,这次大阵,是谁命人运转的。”
宁为璇面色一变,眉间紧蹙起,本就随意摆在暖被上的手的指弯处突然一紧,将它牢牢的攥在手中,虽是生气,却也不好发作,“你……”
她正问,却是被浔阳率先打断,“姑娘今日怕不是来送礼的吧,既然不只是来送礼的,就请出去!”
“浔阳”,她厉声呵斥道,“你让她说!”
都说后宫内斗,可这斗来斗去,不过是要陛下的一颗真心,一颗且真且完整的心,若只是为了权贵,倒也是无趣了些。
来之前,妙音觉得,自家的这小师妹重视的是权,如今看来,这要的还真不少。
她邪魅一笑,倒是像极了后宫那些嫔妃,举手投足之间倒也是做足了功课。
“这阵,虽然是我布置的,可却是听了陛下的命令才就此运转,皇后娘娘,陛下可是为了夏侯瑾轩的命,将你也算计了去,你活着,可能是上天还要留你性命,陪陪我这孤家寡人一个!”
妙音的话,便是不清楚事情发展经过的人,也是能听的明白,如此浅显,浔阳想拦也早已拦不住了,只好气地原地一跺脚,白白让她将话说了去。
“哦?”宁为璇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就连攥紧暖被的手也松弛了下来,托着脑袋半坐半躺地问道,“本宫的命,是陛下救的,本宫的心不似师姐这般狭隘,陛下若要,哪日拿去便是。”
“只怕,娘娘的命,陛下拿不走,娘娘的宠爱,得分妙音一些,毕竟,妙音可是眼巴巴望了很久呢。”
话刚说完,还能等宁为璇发话请她出去,她就带着身后的小萱自行离开。
走在前头的满心欢喜,跟在后头的倒是越走越慢,想了半天却好像是没想明白,只好快步跟上前,轻声在自家主子身后问道,“姑娘,小萱不太明白,此事,皇后娘娘难道不知晓?”
这个小萱虽说是到天晋后才跟了妙音,可毕竟也是入了花婷阁的,身体里还有阁中特有的蛊虫,想要反主子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如此,妙音对她的戒备自然小一些,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爱多问。
但有些时候,妙音很乐意为她解答,“都入了陷阱,成了诱饵,她不知道也应该会猜到,否则,她这个皇后之名岂不是太无用了些。”
她又问,“既然如此,姑娘为何还要借此机会说起此事?”
“傻小萱”,妙音突然脚步一停,转过身去捏了捏她的脸蛋,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有些时候,痛的不是身上的伤,而是去撕开已经长好了的心里的伤,这才是真痛!”
这回,小萱她算是听明白了,自家主子这是故意的,就像一个人怀疑一个人,即便证据确凿也还会存在侥幸心理,可若是他的同伙或者他本人亲口告诉她,这样的心痛才是真的痛!
“所以,小萱啊,你要小心些办事,不要再像今日这般,耀武扬威,否则……”
妙音的手不断抚摸着她的脸颊,吓的她嘴巴直发哆嗦,“姑娘,奴婢知道了!”
“知道就好”,妙音咧嘴一笑,转过身去继续边走边说,享受着这个难得的好天气,“你一会儿去御膳房拿些糕点,我去给陛下送些过去,哦对了,问问御膳房,给皇后宫里头,送了些什么?”
“是!”小萱赶紧领命退下。
说起这御膳房的糕点,不是每个宫都会送的,平日都是哪宫娘娘想吃,派人去拿便是。
有意思的是,宁为璇伤成这样,不说忌口的多,按这时间,御膳房定不会送糕点过来,既然不是御膳房送来的,那便是皇后派人去取的,可伤成这样,哪还有这个闲心去御膳房的食盒?
妙音走后没多久,宁为璇虽是生气,可事实如此,却也是无话可说,就在她让浔阳拉上床帘就要短歇时,恰巧看见桌上的食盒,这才想起,这食盒是千斤给的,也就是说,是来自二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