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夏侯宣瑞来了二王府,满脸忧心忡忡,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挂在心头,想来二王府找解决之法。
“林管家,那……”
刚下轿子,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林信松就打断了他的话,“九爷可是来找二爷?”
各府有各府的规矩,每个王爷都随了主子的性子行事,夏侯宣瑞本就是个重礼教的人,所以,府上的人行规蹈矩,都有章法可循。
可夏侯瑾轩不是,除了军规,他从未守过什么规矩。一个在皇宫中都肆意妄为之人,又怎么会在王府中守规矩,既然,他在王府中都不愿守这规矩,王府中人,又怎会守这规矩?
当然,林信松除外。
既是管家,又是王爷的左右手,他可不能出什么幺蛾子,平时,这庭院内物品的摆放位置,都要考虑再三,才肯基本定下。
可今日,顾不得这么多了,自他知道王府内要办喜事儿之后,往日的规矩早就忘的一干二净,对下人的管教也是一松再松,以至于,夏侯宣瑞说话被他打断时,还有些发懵,“不是,本王是来找经姑娘。”
“找经姑娘啊,她在池边喂鱼呢,不如……”
“不用,本王自己过去就行,”夏侯宣瑞抛下身旁的护卫就往池边赶,就在林信松一道小跑准备跟上前去问个究竟之时,他半道停下脚步,正客客气气地赶他走,“林管家,本王知道该这么走,你也不用跟来。”
“是,”他点头回道。
面上虽是恭敬,等夏侯宣瑞走远后,他连忙往书房赶去。
现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他虽是不懂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可至少,他也算是过来人,瞧九爷这架势,不妙啊!
之前夏侯瑾轩听说她喜欢喂鱼,专门给她买了几条鲤鱼养在院子里,后来被千斤讨去后,虽然经常跑去他那儿喂鱼,但毕竟,鱼少,再怎么喂,这鱼总会有吃饱的时候,等经微再想喂鱼的时候,就没处喂了。
后来,她在王府四处溜达的时候,发现亭子周围的鱼特别多,一到夜里,在月光下争先恐后抢食吃时,微光粼粼,甚是好看,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来这儿喂鱼的习惯。
“经姑娘!”
看到经微横坐在亭子的长木椅上,夏侯宣瑞面上一喜,远远的喊了她一声,见她回头看他,愈发高兴,竟不自觉的小跑过去。
“九爷,你找二爷吗?二爷不在此处,若是…… ”
“不是,本王找的就是经姑娘!”夏侯宣瑞将凌乱的发丝扯到耳后,行礼回道。
经微把手上残余的鱼饲料一同抛到水中,引他入席,还特地泡上了一壶好茶,“不知,九爷找我有何时?”
夏侯宣瑞平日里与她交集不多,今日指名来找她,经微也是有些吃惊,毕竟,以前夏侯宣瑞最看不惯的,就是她这样不守规矩的人。
夏侯宣瑞没有立马说明来由,浅尝过经微泡的茶后,竟说起问起一些琐碎,“经姑娘喜欢喂鱼?”
“倒也不是,在宫中养成的习惯,既然养成了,就很难改了,毕竟,这皇宫冷清的很,自然会想尽办法打发这闲暇时间。”
夏侯宣瑞既然不说明来意,经微也就不问,有时候,不需要太聪明,因为越聪明的人反而越容易,徒增烦恼。
“说的也是,都说,仙人羡慕凡间人,却不成想,凡间也就那些糟心事儿,日日往复,看起来生的有趣,实则,无趣的很!”他接着说道。
“是啊,最是无趣的便是这人世间,即便这般无趣,我们依旧想活下来!”
平日里,经微可没这么多大道理可讲,可这位“之乎者也”的王爷非得到她跟前说些丧气话,这不,触景生情,没个把门,竟说起这些画本中仙家常说的话来了。
另一边,一听说夏侯宣瑞来找经微,夏侯瑾轩没耐得住性子,匆忙赶来,途中,撞见千斤,两人一前一后像抢食的公鸡一般,争先恐后地往池子这儿跑。
好不容易看到人,千斤还没来得及上前招呼,就被夏侯瑾轩一把捂住嘴巴,藏进了灌木丛中,在茂盛的枝叶中,拨出一处缝隙,迅速平复呼吸声,两双眼睛特机灵地看向池中对面而坐的二人,大有偷窥之意。
“王爷,你这是在干嘛?”
上一秒,千斤刚向夏侯瑾轩保证,乖乖杵着,下一秒,就没忍住,轻声问道。
只见,夏侯瑾轩黑着脸回道,“我若是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我就不会在这树木灌丛里杵着。”
千斤:“……”
这世间,能乱人心神除了情爱,便只有恩怨,大多数人都是因为前者,演变成了后者,继而,在仇恨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经微一直很看好夏侯宣瑞,嘴上虽总说他像个文弱书生,成日“之乎者也”好生无趣,实则,在她眼中,生的最有趣的是他,最知分寸的也是他,这人啊,有动有静,夏侯瑾轩是前者,而他,属后者。
“这人世间的事儿,经微管不着,经微自个儿的性命都得靠夏侯瑾轩去守,更何况其他人,”经微抿嘴一笑,说话甚是张狂,末了,问,“九爷今日找我,必定是有什么事儿想说,你且说,我听便是!”
“是有话要说”。
夏侯宣瑞今日穿了一身青衣,举手投足之间,墨发半束于冠半垂肩,全身无一饰物,素淡净然,比起夏侯瑾轩平日里穿一白衣示人,装模作样的样子,简直是天壤地别。
此时,经微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起身,将折扇扇柄置于掌间,微启红唇,躬身道,“吾倾慕已久,愿聘汝为妇,不知经姑娘可愿答应?”
天晋众多皇子,经微认识三位,已觉得是天大的幸事儿。这三位,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缺点,可这份好都强加在她身上,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经微也是头一次感受到这种别样的氛围。
“九爷,我若是早先就认识你,那也不会是你。”
经微又新煮了一壶茶,给他倒满后,还自顾自碰了杯,一口饮下。
虽然,夏侯宣瑞表明心意太过于突然,就连她,也没有丝毫准备,但,拒绝他,却是最轻松不过。
只见他释然一笑,像是早就知道了答案,很自然地接过了那杯茶,昂头喝下,“经姑娘会不会觉得,宣瑞不过是自讨苦吃,明明知道答案,偏要来问上一问,才肯死心?”
若是之前,经微定然会说是,可尝过情的甜,领悟它的苦后,她显然有更多想法,“若是不问,九爷这辈子也不会得到答案,人生苦短,有时候机会只准有一次,若错过这次,九爷再问,经微便不会再答了。”
“是啊,只准有一次,虽然,这茶味苦涩,宣瑞却觉得安心,想来今夜也能睡个好觉了,”他抿嘴回道。
对很多人来说,喜欢一个人便要拥有她,将她搂在怀中这种真切的感觉,才会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可对于夏侯宣瑞来说,喜欢并不是拥有,只要看她过的好,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的心意必须让她知晓,都未曾争取过,何谈喜欢二字?
蹲在不远处的主仆二人,听不清两人之间的谈话,甚是着急,瞧这两人有说有笑的,夏侯瑾轩心里头憋屈的很。
“王爷,我貌似听到什么喜欢,难不成……”
千斤费力地演示着他两的嘴形,两只脚不断在池水边缘试探,若不是自家王爷用胳膊勒着他的脖子,他兴许早就掉下去了。
“你说什么?”夏侯瑾轩不耐烦的问道。
千斤将手放在耳朵旁边,奋力地解读着夏侯宣瑞饶舌般的嘴形,“九爷好像问经姑娘,吾倾慕已久,愿聘汝为妇…… ”
话一说完,千斤才反应过来,“遭了!”
他牵强一笑,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就被自家王爷点了穴位,这下可好,连话也说不成了……
夏侯宣瑞没坐多久,就和经微道了别,他依旧温润儒雅,走起路来慢条斯理,颇有书生风范。
待人走远后,经微又取了两新杯,朝外喊了一声,“不管是被点穴的还是没被点穴的,都过来喝一杯暖暖身子,蹲那儿,应该挺累的吧!”
“……”(被发现了……)
既然被发现了,那也没什么好藏的了,夏侯瑾轩随手解开千斤的点穴,在他掉下池子之前,将他捞了出来,可能是有些心虚,主仆两人走起路来,轻手轻脚的,甚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