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饰不金饰的,千斤从不在意,只要和经微一块去,有吃食总归是真的。
“千斤,你家王爷都走了大半年了,你可有想他?”
说是来拿金饰,还真是来拿金饰,从踏出王府的那刻起,这路从未偏离过主道。这家金饰老板刚离开没一会儿工夫,经微就开始神神叨叨地问了起来。
瞧这架势,是故意问起,难不成,她早就有所察觉了?
千斤心咯噔一声,捂着胸口,开始琢磨怎么忽悠过去,“自然……是想的。”
“哦?”,经微眉头一挑,像是听得了什么趣事,“既然是想,这半年怎么没去他陵前祭拜?”
这下,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他挠头一想,这半年往自家王爷隐居的地方跑去好几回,这空造的陵墓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陵墓里躺的那位是犯了大罪的死囚,虽说换了脸,但下葬的时候拜也拜了,之后这半年日日祭拜,实在是……委屈他了。
可那又如何,自家王爷存心想瞒,他先露出马脚,之后的戏该怎么演?
“我去的时候,都快亥时,那时候经姑娘都睡熟了,定然没瞧见。虽说过了半年,但有时候总觉得王爷还在我身边,以前,总喜欢在这种时候找我喝酒,所以,每到这时候,我都会带些酒去找王爷,喝上一杯。”
这一长句话,千斤算是一口气说完,有时候给自己留过长的犹豫时间,很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
她敢这么问,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再深想,她这是故意带她出来,知道在林信松跟前,问不出什么……
好在,经微没有再问,接过金饰老板递上的礼盒,付了钱,就离开了金店。
千斤唯唯诺诺地跟在她身后,松了一口气,将袖子一角抓在掌心,擦了擦额头冒出珠子一般大的冷汗。
转身的时候,经微看了他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像是看破不愿说破。
“难得出来,去天香楼如何?刚出门的时候,拿了不少银子,不花掉也太可惜了,你想吃什么便点什么,我请客!”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千斤一咧嘴,将刚才发生的事早就甩在脑后,一步作两步,跑上前去,趁这时候,尽情拍马屁。
“还是经姑娘好,好些日子没出来走走了,天香楼也有好些日子没去了,今日算是托了姑娘的福,能尝尝新出的糕点!”
千斤拍马屁的工夫算是一流,只要有的吃,能把人捧到天上去。
经微瞧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垂眼一笑,暗道,“破绽是有了,接下去,该想办法撬开他的嘴了,不给他尝点甜头,他这张嘴是撬不开了!”
整个王府中,最接近权力中枢,还容易漏嘴的,就只有千斤一人。
夏侯瑾轩的死,对她打击不小,毕竟,这人是在她眼前断了生气。即便她不信,也只能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后来日子久了,她不再执着于他的死讯之中,就像林信松说的,夏侯瑾轩想要她活下去,定然不愿意看她这般颓废的样子。
有些事儿,不脱离事物原本样貌,是看不出什么究竟的,可一旦开始放开紧盯的那件事儿,周遭的一切就会重新在她眼中,开始重新编排布局。
慢慢的,她察觉到了夏侯宣瑞对此事的态度,再后来,便是林信松,还有千斤。
他们身后就像是又一双无形的手,一直推动着他们本该去往的路线,形成一张没有规格的网布,网布上的每一根丝都牢牢的拴在某个交叉点上,回归到他离开前的模样。
王府内运转如旧,就像是他还在的那样,就连林信松,也就哭了两天,待夏侯瑾轩下葬后,该如何就如何,走起路来,步步坚定有劲。
这也是为什么,她开始怀疑,夏侯瑾轩的死另有蹊跷的原因。
远处,一位穿着放荡的公子哥带着随从围住了一姑娘,这姑娘生得好看,像是照着哪副美人图刻下了模样,未抹浓妆也得个清新淡雅。
“哎呦,美人,你往哪儿走?你父亲已经将你卖给了我,银票都收了,怎么,还想反悔?”
恶俗到不能再恶俗的话,不同长相说着同样的话,在这个京都,经微看的也不少。
不是比钱财,就是比家事,谁父亲的官大就能做到哪般胡作非为,以前也就偶尔撞见几回,这半年不知怎的,这个京都,像是乱了……
那女子不断反抗,也是不甘心,不断向周遭人求救,“救命,求你们救救我!”
“哭什么哭,这一来二去的买卖,可花了我不少钱,你还是死心和本少爷我回去吧,当我的四姨太,你也不吃亏!”
被这女子闹的有些心烦意乱,那公子哥一巴掌过去,那女子直接倒在地上,瞧她脸上深色巴掌印,足以看出这力道有多大。
“强抢民女,这个京都,越来越乱了!”
千斤不服气的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目光凛冽,像是能从瞳孔深处射出来一道刀光,一道又一道刮在那公子哥的脸上。
经微瞧他一脸生气样子,用肩膀处顶了顶他的胳膊,小声说道,“人家可不是强抢民女,刚才他都说了,付了银子的。你若是不服气,你去与他说理呗,再不济,花点银子将这姑娘给赎回来,这样,媳妇儿都有了!”
“经姑娘,莫要胡说,哪来的媳妇儿!”
“既然看不上人家姑娘,走便是,这京都什么没有,这种事儿最多,你救得了一个,救得了第二个吗?”
经微不是个矫情的人,在她眼中,很多事情都只是在一念之间。
她不是什么活菩萨,打抱不平什么的,若是之前,帮也就帮了,可现如今,她自己的苦都挨不过去,又怎么帮别人?
说白了,她这心早就死了。
“哎,经姑娘,真就这么走了?”
本以为她是嘴上说说,却不成想,真走,这下,千斤可就不乐意了,再怎么说,看见便是看见了,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经微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随后,只问了一句,“你若想救,抓紧的,再不救,这女子要被他抱回去了!”
“什么意思?”他连忙转头,果然,那公子哥的随从拴着那女子的脚便往府邸拖,嘴里还嚷嚷着:快些让开,公子回府了!
“这也太过分了!”
千斤也是气极了,将手里的金饰盒子一摔,三两下轻功,一脚踢晕那公子哥的随从的同时,早已将那姑娘扶起,护在身后。
瞧这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
“千斤这小子,也不算是一无是处!”经微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嘴角上勾的弧度,暗示着,看透了什么因果之事。
肩上挨了这一脚,疼的上下牙槽直发颤,那公子哥被人扶起的那一刻,气的是牙痒痒,“你是什么人,敢坏本公子的好事儿!”
这问题问的甚好,是什么人?总不能说是二王爷府上人吧!
他快速转了转眼珠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挺着胸膛开始背那些讲江湖之事的书中段子,“欺负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算什么好汉,看你不顺眼,就想打你,怎么着,有意见?”
“嘿,你这小子,还打抱不平,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当我好欺负呀,来人,把这人给我绑了!”
话还没说完,不知从哪儿窜出一群拿刀的江湖人,瞧这架势,能打架,还有蛮力,都是刀尖子舔血之人。
“这下可就麻烦了,”千斤暗叹一声,突然间明白,经微为什么不愿意管这事儿了,就他们两怎么打?
被千斤护在身后的那女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拉着他的袖子小声说道,“多谢公子仗义相救,小女子不胜感激,公子若是此时走,小女子不会有什么怨言!”
这女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千斤哪还肯走,在边关面对这么大批敌军的时候,他都没有退缩的意思,这时候走,岂不是太丢自家王爷的脸了嘛!
他看向那女子时,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我不会走的。”
很多故事的开始,未必是好事,但正因为有这件事情的发生,才有了之后。之后的故事的走向,只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在别人掌心。
经微看着此时表现英勇无敌的千斤,突然想到一句话:英勇不是一个人天生就有的个性,而是,因为另外一个人的出现,才会展现出如此超凡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