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刘叔坐在车里,一直握着沈安忆的手,紧紧地握着,再也不肯放开,就好像这一次再放开沈安忆的手,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安忆,刘叔的情况很不好。”李晓涵从后视镜中看了刘叔两眼,便沉着声音对沈安忆说道。
她必须做好心理准备,即便是送了刘叔去医院,也不一定能够让他的身体完全地恢复。
“刘叔,对不起,我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找到你!”沈安忆看着面前的刘叔露出了欣慰的微笑,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微微地发酸。
当年沈家还在的时候,她那么任性飞扬,没有少给这位刘叔找麻烦,他在父亲的面前,也没有少替她担下罪责,可是这段时间里,他饱受着折磨,她却听信了程邈的话,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大小姐……咳咳……”刘叔很想说什么,可是因为肺部里的淤血,让他难以说出完整的句子,只能牢牢地握着沈安忆的手,双眼紧紧地盯着她,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刘叔,你别再说话了,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李晓涵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医院了,她轰了一脚油门,便加速朝着医院的大门开了过去。
因为李晓涵的车速过快,踩下刹车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沈安忆整个人都向前冲了一下,好在她下意识地护住了一旁的刘叔,这才没有让他撞上前面的椅背。
“大小姐!”刘叔知道沈安忆要把自己送到医院去,可是他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他本就是撑着最后一口气,一定要见到沈安忆,一定要把当年的那些事情都告诉她。
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沈家大小姐,绝对不能够再被程邈蒙蔽。
刘叔急急忙忙地摇着头,示意沈安忆不要再移动自己,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满脸涨红。
沈安忆还想着坚持送刘叔去医院,她不想就这么看着刘叔离开自己,倒是李晓涵这个时候终于镇定了下来,她拦着沈安忆,说道:“沈安忆,你冷静一下,让刘叔把想说的话说完。”
如果救不回刘叔,也得让他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让沈安忆知道一些事情。
“你……要小心……程……程家……”刘叔一边咳嗽一边勉力说着,他实在是舍不得就这么离开沈安忆。
他知道,沈安忆离开了沈家之后,会从原先那个被捧在云端的大小姐落到什么样的境地里。
“五年前你和孙星然结婚……是程邈……那个夜里……”刘叔的话虽然说得断断续续,可是听在沈安忆的耳朵里,却让她如堕冰窖。
刘叔根本不用完全说清楚,不过是这几个细碎的片段联系起来,便成为了沈安忆这二十几年生命里最为黑暗的一段记忆。
她只觉得全身发冷,那一夜的黑暗和混乱以及完完全全的羞耻向她袭来,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安忆,你要离开……离开程邈……董事长……是因为他……”刘叔说着说着,突然张大了嘴巴,双目充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似乎还是很难受。
“刘叔刘叔!”沈安忆被刘叔一抓终于恢复了神智,她看到刘叔这样难受的样子,很想救他,可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她不知道这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刘叔,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沈安忆眼中的泪骤然落了下来,刘叔已经不能说话,但还是拼命地摇着头。
李晓涵知道刘叔是什么意思,她赶紧说道:“沈安忆,你快跟刘叔说,你不会去找程家的麻烦!”
这个即将死去的男人,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惦记的还是沈安忆的安危。
以沈安忆如今的能力和地位,如果她想要去找程家的麻烦,和程邈以及程雅言作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刘叔圆睁着眼睛,脸因为缺氧而显得通红,双手用力地抓着沈安忆的手臂,一定要她一个承诺。
沈安忆只能哭着点头,连连说道:“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去报复的!”
就是这么一句话,刘叔终于放下了心。
下一秒,他的手就无力地垂落,整个人倒在了车子的后座上。
李晓涵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没想到她们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带着刘叔回到G市。
沈安忆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看着刘叔一动不动地躺在自己的眼前,她有一种错觉,仿佛这就是一场噩梦,一场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安忆!你别憋着,你想哭你就哭出来吧!”李晓涵看着沈安忆整个人如死灰一般,毫无生机和活力,当下心中便充满了忧惧。
沈安忆曾经是一个多么阳光的人,不知何时,笑容已经从她的脸上消失了。
她们来美国才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一切就已经天翻地覆。
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沈安忆当初是不是还会坚持一定要查出真相。
李晓涵把沈安忆抱在怀里,望着刘叔,他在死前,嘴角还扬起了一抹微笑,或许是因为自己终于将所有要说的真相都告诉了沈安忆,而且,还得到了沈安忆不去报复的保证。
然而,李晓涵认识了沈安忆这么多年,她太清楚了,沈安忆绝对不会按照先前所说的去做。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还之。
这一直以来都是沈安忆的处事法则,不管对象是谁。
“晓涵,我们带着刘叔回G市吧。”沈安忆的表情很冷静,刘叔还在的时候她还哭得出来,可当刘叔走了之后,她的眼眶虽然依旧红着,可是却已经干涸地不见了泪水。
三天之后,李晓涵陪着沈安忆再度踏上了G市的土地,可她们还没有走出机场,迎面便已经撞上了张家的手下。
“大小姐,老爷吩咐了,请您立刻回家去。”张家的手下一见到李晓涵便走了上来,拦住了李晓涵的去路,没有打算让她继续跟着沈安忆离开。
“我要陪着沈安忆回家去,等把她送到了,我就回去!”李晓涵皱着眉头训斥着自家的这些手下。
然而,李晓涵的父亲这一次显然是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把李晓涵带回去。
所以,李晓涵的反抗无效,这些被派来带走李晓涵的保镖们一直拦在他们的面前。
“晓涵,你跟着他们回去吧。”沈安忆的脸色苍程,可一双眼睛依旧神采奕奕的,她拎着自己的行李,对着李晓涵微笑。
她太清楚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看来她们在美国发生的事情都已经传回了G市,张家的老爷子为了不惹到程邈,自然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李晓涵依旧愤愤地骂着自家的手下,可是她也清楚自己这么点反抗是根本没用的。
她只能抱了抱沈安忆,说道:“你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千万要给我打电话,沈安忆,千万别一个人扛着。”
沈安忆点了点头,先行拎了行李离开。
她瘦削的双肩看在李晓涵的眼里,又是一阵发酸。
沈安忆一个人走在机场的出口通道,心下一片茫然,她带回了刘叔的骨灰,却不知道刘叔的家人现在到底在何方,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刘叔就和妻子离婚了,听说他的妻子带着儿子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下落。
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沈安忆忽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助和彷徨。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女人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叫她,“沈小姐”。
她转过身,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穿着职业套装将头发高高盘起的女人,的确就是周苏苏。
原来,当一切的真相被揭开了之后,周苏苏对她的态度也改变了这么多。
“沈小姐,程先生要见你。”作为一个跟了程邈七八年的秘书,周苏苏太清楚程邈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如果在沈安忆回国的这个时候,他能够选择不见她的话,或许这件事情过了几年也就淡了,可偏偏,他还是忍不住要见她。
“这几个月的时间真是看不出来,原来周秘书也是一位合格的演员。”沈安忆双手都拎着自己的行李,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周苏苏。
怪不得她一直都有一种感觉,周苏苏站在她身边的时候,虽然看起来和她是很好的朋友,可沈安忆依旧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如今看来,从一开始,周苏苏就不喜欢自己。
“沈小姐,我劝你还是好好地和程先生谈一谈,否则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周苏苏神色不变,脸上依旧挂着冷漠而疏离的微笑,对着沈安忆说道。
沈安忆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我就是不去见他,他又能如何?”
这样的反应倒是完全出乎周苏苏的意料,她微微愣了一下,等到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沈安忆已经不见了。
她在机场四处搜寻了一阵,果然还是失去了沈安忆的踪迹。
可周苏苏却一点都不着急,她直接给陈文哲打了电话,说道:“派你的人去把沈安忆找出来,在G市,她还想躲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