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马上要过年了吗，怎么还堵车！” 孙月微一头扎进叶笑家的沙发里，挥动着两条手臂哀嚎。
叶笑将她的行李箱推到客房放好，回来就看到她一动不动在沙发上趴着，走过去在沙发扶手上坐下，伸手摸她的后脑勺，笑着说：“怎么不回家先往我这儿来？”
“我打算搬家，东西收拾了一半，家里乱七八糟的看着就心累……所以来你这儿蹭吃蹭喝住两天，然后我就回家过年了。”孙月微仰起脑袋看她，“过完年把我妈带来让她帮我收拾东西，我是不是特别机智？！”
叶笑在她额头上轻拍一记，笑她：“你呀，请搬家公司不就好了，还非得让婶婶过来忙活。”
“那不一样啊，”孙月微翻个身，盯着茶几上方天花板上的吊灯眨眨眼，“都是私密的东西，怎么能让外人来收拾。”说着眼珠子一转，话锋跟也着一转，“你过年回家吗，要不我们一起走吧。”
叶笑眼神倏然暗了几分，垂下眼睫轻叹口气：“今年……不回去了。”
“是因为奶奶过世了吗？”孙月微一骨碌爬起来，挪到她旁边神情严肃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年纪慢慢大了，你和他们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他们现在只有你一个女儿，平时忙一些不回去，但过年总还是得回去陪陪他们的。”
以前孙月微总是劝她别被家庭绊住了脚，这次突然态度大转变倒是让叶笑有些不习惯，也不是说这些话没道理，就是让她有种全世界都很懂事孝顺只有她没良心的感觉……
以她和孙月微的关系，什么话都没必要藏着掖着，她就直接问孙月微：“你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你应该知道我爸对我的态度，而且他还认定是我害死了奶奶，如果我回去这个年恐怕又得鸡飞狗跳。”
“可是……”孙月微明显有些纠结，扒拉着头发说，“你一个人在这里过年不会寂寞吗？余生呢，陪你一起吗？”
“他去A国了，不知道过年前能不能赶回来，如果他回来就陪我一起跨年，他赶不会来我就去参加公司的跨年派对，你放心吧，我不会孤零零一个人过年的。”
“跨年派对？”孙月微皱起眉，“你以前不是从不参加这种活动么，而且公司那些模特哪个不把你当成假想敌，去听他们话里有话的没意思啊！”
“我就是去打发一下时间，而且如果余生回来了我肯定就不去了。”
孙月微皱眉想了会，说：“我先回家一趟，如果我爸妈同意的话除夕我来陪你过！”
叶笑一愣，赶紧摇头：“我又不是没有一个人跨过年，你这是要干嘛！”
孙月微探身伸手抱住她，撒娇似的说：“这不是今年奶奶过世了么，我怕你一个人胡思乱想，不放心啊。”
“谢谢……”叶笑很感动，除了姐姐，孙月微在她心里比那些有血缘关系的人更像亲人。
“傻笑笑，跟我还说谢吗？”
是啊，亲人之间，何必言谢。
***
飞机起飞已经七个多小时，半小时前机舱内熄了灯，其他乘客都陆续睡了。余生一直拿着kindle在看书，周思媛可能是怕被余生责怪，上了飞机就一直缩在自己的座位上没和他说话，这时候也已经盖着毯子睡下了。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就算埋怨母亲的自作主张，也做不到对她漠不关心。记得以前听母亲和周婶聊天时提到过周思媛睡觉喜欢蹬被子，因为当时这话题把周思媛惹急了，母亲还把他五岁前睡觉经常滚下床的事拿出来说害他被周思媛取笑了好久，所以印象深刻。
飞机上虽然有暖气，但睡着了如果不盖好被子还是容易着凉，他可不想到了A国还要照顾病人，就放下kindle解了安全带走到周思媛的座位旁，机舱内光线暗，但还是一眼就看到那毯子果然已经有一半压在了身子底下，伸手扯了扯没扯动，有些惆怅。
正考虑要不要把人叫醒，手臂突然被周思媛一把抓住，吓了他一大跳，倒抽口气就听周思媛压着声音开口：“生哥？”
余生直起身，语气淡然：“你妈让我帮你盖个被子，既然你醒了就自己盖盖好，别着凉。”
但周思媛抓着他的手没松，撑着坐起来，另一手将毯子拉到胸前小心翼翼的说：“生哥，我们谈谈好吗？”
余生四下看了看：“太晚了，明天吧。大家都睡了，别打扰别人。”
周思媛有些失望的低下头，手松了下感觉到余生准备抽手时赶紧又攥紧了，蚊子叫似的说：“不说我睡不着……”
女孩子就是麻烦，余生无奈叹口气：“好吧，你说。”
周思媛松了手，又把双腿缩起来给他腾出位置：“坐下说吧，我就几句话，说完就睡了。”
头等舱座位宽敞，座椅拉开就是一张床，余生在床尾坐下，手肘支在腿上，眼睛盯着自己座椅的方向，动作神态都显得有些疏离。
周思媛靠着椅背蜷缩成一团，想到光线这么暗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就算等会哭了，只要不出声余生也发现不了，黑暗给了她勇气，她单恋了余生好多年，其实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好像从小到大都很喜欢，喜欢到以为他们在一起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只可惜，今天得做个了断了。
她轻吸口气再缓缓吐出，鼓足了勇气才开口：“生哥，你和叶笑……”
“对，我和叶笑在一起了。”她迟疑着说不出口的话，余生帮她说完了。余生稍稍偏头看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完成这次对话，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感情这种事不能模棱两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中间值。
两人一起沉默了好一会，余生决定由他来继续这个话题，就说：“思媛，我觉得……”
周思媛打断他的话：“生哥，你别说话听我说。”
余生冷下了，点头：“好，你说。”
“理论上讲我刚出生就认识你了，应该可以算是青梅竹马吧？”
看到余生身子动了动，她赶紧说：“别打断我，听我说完！”
余生稍稍直起的身子又沉下去。
“我上大学的时候看过很多言情小说，清一色的套路都是竹马敌不过天降，女主身边有个特别完美的竹马，却最终都被天降男主抢走了。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事肯定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如果我的竹马说喜欢我我一定开心得能上天。可没想到，最后被抢走的不是我而是竹马……”
周思媛苦笑了声，叹着气又说：“换做是谁我都咽不下这口气，可偏偏是叶笑，我的女神啊，我有哪一点比得上她呢？谁都会选她吧……”
余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转头，对上周思媛的双眼，在黑暗中亮得吓人，可能是哭了。他攥了下拳头，觉得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今天就没必要再拖拖拉拉，一鼓作气吧。
“思媛，你是你叶笑是叶笑，你只要做自己就够了，不需要去跟任何人比较，你会遇上那个喜欢你欣赏你的人，和他在一起你就是最好的。”
“可是……你不是那个人……”周思媛的声音带着哭腔，能听得出拼命压着，却还是没压住。
余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最后不痛不痒的说了句：“你会找到那个人的。”
周思媛断断续续吸着鼻涕，一直没接话。他又坐了会，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座位，刚站起来，周思媛叫他：“生哥，能不能抱我一下？”
余生直挺挺站在座椅旁看着她摇头：“抱歉，你对我不该再抱有期待，我也不会再给你留下任何遐思，那样对将来你会遇到的那个人不公平，对叶笑不公平，最重要的是对你不公平。好了，早点睡吧。”
周思媛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看着余生一步一步走远，感觉短短不过一米多的距离，他却整个走出了她的生命。
不过也好，总算是可以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