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叶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祈祷时间走得慢一点,但还是到了跳最后一支舞的时候。全场都停下来,男男女女都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Larry肥胖的身子从他那张王座一般的欧式靠背椅中站起来,期待谁将是今天另一位幸运儿。
酒会的常客都知道,酒会开场和结尾两支舞Larry的舞伴就是接下去半年Larry的宠儿,不仅有杂志封面,还有很大可能登上时代广场的大广告位,因此而带来的其他资源更是数不胜数,所以对于Larry来说,要捧一个人容易,想要毁掉一个人更容易。
叶笑大概是现场最紧张的人,而且她的紧张和别人不同,别人是生怕选不上,而她是生怕被选上,她可不想接下去的半年还要和她的“噩梦”牵扯在一起,若不是怕得罪Larry,她都想找个借口提前溜了。
随着Larry走向舞池中央,叶笑渐渐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想像之前那样不让自己去想和Larry跳舞的情形,可越来越控制不住,甚至感觉紧张到藏在裙摆下面的两条腿都在抖。
Larry缓缓抬起右手,指向的确实是她的方向。所以开场和结束两支舞的舞伴是早就定好的么,不然江童菲又怎么会知道,可这些一脸期待的人又是怎么回事,今晚酒会的主题叫做“戏精的诞生”吗?
江童菲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端着酒杯姿态婀娜,脸上带着淡淡微笑,和其他人的期待不一样,反而像是在幸灾乐祸。好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朝她看过来一眼,居然还朝她稍稍举了举酒杯。
这算什么,恭喜还是……挑衅?
这两年江童菲在Larry这里很受宠,如果今天两支舞都没有和她跳,那就等于是失宠了,以江童菲那争强好胜的性子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叶笑顿时觉得她那笑里藏了刀,要把她一片片凌迟了。
叶笑的思绪还没从江童菲那里收回来,Larry中气十足的开口了:“江小姐,请与我共舞一曲。”
该来的总是要来,叶笑用力叹口气,准备面对现实的时候脑中突然嗡了下,等等,Larry说什么?是江小姐吗?还是她听错了?
迟疑着转头朝旁边看了眼,居然恰好对上江童菲的笑脸,这一刻她看明白了,那笑确实是挑衅,另外似乎还有一抹得逞。
所以,江童菲刚才故意那样说,就是为了给她希望然后又让她失望?叶笑真是恨得牙痒,不过比起不用和Larry跳舞的喜悦,被人耍的不快都不算什么了。她和其他人一样目送江童菲走到舞池中央,朝Larry伸出纤纤玉手,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幸好只是一场虚惊。
Larry和江童菲开舞之后其他人纷纷加入,叶笑接受一个相熟的男模的邀请也跳了一段,然后等Larry宣布了酒会散场就急急忙忙准备走。
没等服务生,她自己去衣帽间取衣服,这地方真是一刻都不想多留。
拿了衣服穿上准备离开,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是她私人号码的那个手机,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来电显示让她心跳漏跳了一拍。
应该是“未来”打来的电话,余生说通过电话追踪能够确定电话是从哪里打过来的,可都两天了余生还没给她一个确切的操作方案,现在电话倒是来了,该怎么办?手机有没有录音功能啊,该怎么用啊?
她盯着手机迟迟没有接,响了一会之后铃声突然停了,她顿时懊悔至极,磨磨蹭蹭干什么呢,万一对方一生气不再打过来了呢!
她抓着手机懊悔得直跺脚,这一幕刚好被一个从衣帽间拿了宾客衣服出来的服务生看到了,服务生走过来询问,她微笑摆摆手,手机再次响起来,看号码应该还是“未来”的电话,又对那个服务生笑了笑,拿着手机到衣帽间对面的一个空房间了接电话。
本以为又要被数落不接电话,她都做好了编个理由糊弄过去的准备,可电话接通对方却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让她发慌,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对方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告诉你一个噩耗。”
对于叶笑来说,对方能告诉她的噩耗只有一个,那就是未来的她出事了……但她还是抱有侥幸心理,万一对方定义的噩耗和她不一样呢?万一只是要说以后不能再打电话过来了呢?万一……
她还没给自己找到支撑着不跌倒的勇气,对方就毫不客气的撕开了她的自我安慰,如同一把匕首直直刺进心脏。
他说:“我这个时空的你在半个小时前抢救无效去世了,实验也将终止,之后会给你发送最后一封邮件。很遗憾的告诉你,这十年多来你所做的一切,对未来都没有产生任何影响,可能命中注定的事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叶笑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后猛跌半步,勉强站住了没有跌倒,但双腿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她缓缓蹲下,然后发现连蹲着的力气都没有,索性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她低着头感觉喘不上气,口鼻都像是被人捂住了,耳中嗡鸣一片,脑袋里不停回响着那句话:抢救无效去世了……抢救无效去世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做了这么多,却什么都没能改变!之前不是说情况大好吗,怎么突然就抢救无效了?
对方一直没再说话,似乎是在等她开口,可她哽在喉咙口的那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最后对方按捺不住了,再次开口:“你没事吧?”
叶笑很想说换你试试看有事没事,可她真的说不出话来,分明很难受,可她居然连哭都哭不出来……
沉默中,她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声音太小而她又无心细听,只是那声音响过之后对方就急匆匆把电话挂了,难道是去处理“她”的后事了吗?
想到“后事”一词,原本像干涸了一般的眼泪忽如泉涌,豆大的泪珠滚下来,落在裙摆上留下一点一点的水渍。
为什么做了这么多却什么都没能改变呢?是不是未来的她死了她的命运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再也无法更改?
可是为什么,把她的人生弄得一团糟,到最后却告诉她之后还会更糟……如果无论如何都会走向那个结局,她宁愿什么都不知道至少还能曾经拥有……
捂着嘴无声哭了一会,突然觉得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就努力平复着心情从包里拿出纸巾小心擦干眼泪,补过妆之后有些艰难的站起来,头晕眼花的实在难受,站着缓了缓,深吸口气开门出去,门外却站着Larry的助理。
女助理朝她一笑:“叶小姐,Jones先生请您到楼上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