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滦煜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跟在自己家一样,慢条斯理的问:“应昭呢?还活着吗?”
“应昭”脸上的表情更加崩裂了。
慕凝安抚道:“你放心,我既然让你单独过来,就没有打算告诉花良,但是应响先生,你这样欺骗花良小姐,对她并不公平,就算应昭已经生遭不幸,花小姐也有权知道……”
“不”应响终于开口了,他那双死水般凝固的眼睛,被慕凝的一番话激起涟漪:“花良应该跟你说过,我们去做精神检查的时候,医生说我比她正常。”
慕凝点点头。
应响抿抿唇:“那不是夸张的说法,她确实患有精神上的疾病,分离性障碍。”
慕凝一愣。
虽然她学习的是中医,但是慕凝也算是博览群书,对西方的病症也有一定的研究,知道分离性障碍是什么,也就是俗称的歇斯底里症,所有症状都被认为是患者无法解决内心冲突和愿望的象征性转换。
“花良……有歇斯底里症?”
应响点头:“应昭死了,她没有办法接受,我和应昭是同卵双胞胎,小时候失散了,后来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因为我的身份的特殊性,见面是不被允许的,但是那么多年没见,我马上就要出国,所以我们还是约定了见面,为了保密,他甚至没有告诉花良,应昭在来见我的路上……出了车祸,我得到消息去见他的时候,他已经血肉模糊了,因为当时情况很特殊,而且不能泄露,他的尸体必须马上火化,我只从他手上拿走了这枚戒指,想着给他的未婚妻一个念想,因为应昭的骨灰都不会留下。”
“后来我就匆忙出国执行我原本应该执行的任务,再回来的时候,来帝都执行任务,遇见了花良,我认识她,应昭给我看过照片,那时候她的精神已经开始不正常了,或许是应昭的死亡对她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她一直不愿意接受,甚至把我当成应昭……”
慕凝抿抿唇:“……那你为什么要给花良下药?她最近一直头疼,我猜测应该是吃了某种药物。”
应响沉默了很久,才道:“……对她的身体没有伤害,只是抵消她吃的一些药的药性。”
慕凝说:“是她吃治疗分离性障碍的药物吧?你想干什么??你害怕她忽然醒过来,发现你根本不是应昭?”她顿了顿:“你爱上花良了?”
“……”应响垂下头,声音沙哑:“我做的不对,他是我弟弟的未婚妻……但是我……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他在看见这两个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秘密可能要守不住了,这个小姑娘似乎有洞察人心的本是,但是那时候他觉得就算把这些事情都说来也没有关系,但是真的到了这时候了,他才发现,这些不齿的想法和渴望……实在是太令人难堪,难以启齿了。
他从小接受的军人式的教育,就算做出了这样无耻的事情,心理上还是会接受不了。
慕凝也不知道怎么办了,看向凌滦煜,凌滦煜道:“你给她吃的那种药,不只是让她病不好吧?”
应响道:“是,医生说……她的分离性障碍很严重,一方面无比相信应昭没有事,一方面又因为应昭死了而心灰意冷,要是她另一个想法占了上风,知道我并不是应昭,她很可能会自杀……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我不敢赌。。现在这样做的确无耻,但是起码她是快乐的,有自己喜欢的工作,家人,也有……自己喜欢的人……”
慕凝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应该怎么理解这么深沉的爱。
“那你呢?”慕凝轻声问:“你自己呢?她和你在一起,但是却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你不会难受吗?”
应响沉默了很久,才说:“我可以做她一个人的应昭,没有关系。”
慕凝感觉喉咙发硬,眼睛发酸,心想,这就是爱情,只要爱上一个人,就会把自己卑微道尘土里,再开出花来。
“希望你们不要把真相告诉她。”应昭忽然站起身,深深的鞠了个躬。
“我……我不想失去她。”
哪怕这是偷来的爱情。
慕凝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般是医者的道德,一边是真挚的爱情……
凌滦煜看着慕凝眉毛皱成一团:“很为难。”
于情来说,花良有权利知道这一切,知道“生病”的不是“应昭”,而是自己。
于理来说,花良知道这一切,是直接将花良推向死亡的黑手,花良是绝对不能知道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只是……
慕凝微微叹口气。
凌滦煜道:“既然做不出选择,你就不要选,我已经帮你选了。”
慕凝疑惑的看了一眼他,凌滦煜却只是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行了,走吧。”
“凌S长”应响突然对凌滦煜敬了个礼:“多谢。”
凌滦煜顿了顿:“原来你认识我?”
“跟在阁下身边的时候偶然见过一次。”应响道。
凌滦煜懒懒道:“不必谢我,”
说完就打开书房门,带着慕凝出去了。
花良还是坐在沙发上,只是盯着面前的被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慕凝心里有些难受,带着鼻音:“花小姐。”
“啊,你们出来了?”花良连忙站起来:“怎么样?”
慕凝犹豫了一下道:“花小姐,既然是两个人相处,只要你是开心的不就对了吗?”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一般人根本就听不明白,但是花良却愣住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花良笑道:“快到中午了,留下来吃个午饭吧?我厨艺还不错的。”
“不麻烦你了”慕凝道:“我待会儿还有点事情。”
“那就不打扰你了,今天真的真的是麻烦你了”
“没有关系”慕凝挥挥手,跟她道别。
等到了车上,慕凝才问:“你帮我做了什么选择?”
凌滦煜靠在驾驶位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有些刺眼的阳光,笑了笑:“我们进去的时候,我告诉花良,想要知道真相,就站在门口听听。”
“花良,你怎么了?”应响看着花良发呆的样子,问。
花良回神,笑了一下,道:“没什么……我今天中午不想做饭,你来做饭好不好?”
“好。”应响点头。
花良揉了揉头:“我头有点痛,进去躺一会儿。”
她进了卧室,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失去力气一般的靠在门板上,滑到地上坐下,茫然的看着地面,在无知无觉间。泪流满面。
应昭他……早就死了?
生了病的也根本不是所谓的应昭,而是她自己……她以为是维生素片的药,居然是治疗分离性障碍的药……
多可笑……
莫大的悲哀在心底蔓延……花良揪住自己的心口,几乎不能呼吸……
怎么会这样。。应昭怎么会死……怎么会呢??
花良哭不出声,任由眼泪砸到地面,咬破了唇角,鲜血在唇齿间蔓延,她难受的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的心脏掏出来。
终于她隐隐约约想起来,曾经有人给她通报过应昭的死讯,是车祸,因为当时撞到的车是细菌制品,所有的尸体都立刻被火化,连骨灰都是紧急处理,她什么都拿不到,但是有人给她提供了车祸现场的照片。
花良想到这里,急急忙忙拿出手,在回收站里急切的寻找当时因为不愿意相信而删掉的照片。幸好……还在……
她手指颤抖的点开照片,一片暗红,应昭的眼睛闭着,鲜血几乎覆盖了他的大半张脸。他的头颅因为过重的挤压变得有些扭曲变形。
照片近处,是他的手,上面带了一枚沾血的钻戒,有另外一只手伸出来,那人似乎是蹲在地上的,戴着厚厚的防护手套,笨拙的再取应昭的戒指……
花良终于克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应响立刻敲门:“花良?!!你怎么哭了?!你开门!”
花良抱着自己,哭的更大声,她已经快要三十的人了,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像这样哭过了,像是一个孩子,但是她有太多太多的悲伤和难过,不哭来感觉心脏立刻就要爆炸了。
应响到底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他叫了花良几声,见她没有开门,直接把门撞开了,花良因为这股冲击力摔在地上,手机脱手,正好落在应响面前,他看着那张照片,瞳孔紧缩:“花良……你……”
花良满脸都是泪水,哽咽难言:“你骗我……你骗我……你明明不是他……”
应响心慌的不行,半跪在地上扶住花良的肩膀:“花良你冷静一点。。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