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笑意盈盈的一个人，怎么突然间就夺了三个人的性命，还是活活杖毙的死法。
听到了声响，沈汐才抬起头看了一眼。蓝双匆忙放下那戳香灰的银签子，可是手还是不可抑制地轻微抖动着。
沈汐搁下笔，饶有兴致地看着蓝双，艳丽的脸上露出一种带着捉弄的笑意，然后又伸出了手，对蓝双道：“过来。”可是蓝双根本就不敢去握沈汐的手，这个把月相处下来，他察觉到沈汐似乎有些喜怒无常，可他未曾想这仙人般的年轻女子，竟是如此冷酷无情。
沈汐又问道：“你怕我？”这声音明明含笑好听，蓝双却还是有些瑟缩，他勉强按捺住心绪，抬头扯出一个干涩的笑容，道：“没有。”
站在下面的大理寺丞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虽然沈汐问的不是自己，可他还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惧怕，愈发觉得沈汐这人难以琢磨起来。
看着蓝双害怕的神情，沈汐也不勉强，笑着收回了手，重新拿起笔，道：“你们都出去吧。”
五月底的日头已经渐渐染上夏日的那种炎热，耳边也隐约有了从树间传出的蝉鸣，沈博望了眼万里晴空，抹了把额上渗出的汗。
“这才五月怎么就热成这样了，苦夏又该怎么熬啊。”跟在沈博身后的一名金吾卫士随口抱怨了起来。
沈博头也不回地笑道：“那你回去求了你父亲，让他托人把你调走，给你去寻个凉快点的差事。”
他身后的那名金吾卫忙辩解了起来：“我可不是怕辛苦啊！”这些金吾卫出身都不俗，有时候讲错了话做错了事，失掉的可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面子。
其他几个一同巡视的金吾卫都跟着笑了起来。沈博脾气温和，待人又没有架子，下属都原意跟他亲近，特别是比起沈家那个不苟言笑的兄长和喜怒无常的妹妹，沈博看起来实在是要亲切得多，跟他在一处的时候属下们难免总放肆些，不会顾及太多规矩。
沈博笑道：“就要换班了，等会儿请你们去吃酥山，我听闻西市那边新开了个铺子，专做酥山。”听了这话，几个年轻人都跃跃欲试，看上去恨不得吃个十碗八碗的。酥山这东西，他们不是没吃过，但在家里吃跟在外面与朋友同吃的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正巧沈博看见从宫门内慢慢走出来个人，他定睛一瞧，发现来人是洵王。既然已经看见了，现在再走也来不及了，他只转身对身后那几个金吾卫道：“你们先过去等我，要是不认识就在西市口问一问，我随后就到。”
沈家兄妹三人，长得跟沈汐最相像应该就是沈博了，从他们的五官中隐约能看出相似的影子，不过跟妹妹不同的是，沈博脸上更多的是那种昂扬的英气。
“殿下安好。”沈博先问了好。
“将军胜常。”顾九丞笑着回道，方才远远地他就看到沈博站在这里不动了，顾九丞知道他应该也是认出自己了。
今日定阳公主一家都进了宫，皇帝就顺便在宫中赐宴，几位王爷也都被召了过来，午后皇帝照例要小憩半个时辰，大家就也都散了。
“今日宅家赐宴，殿下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诸王在早些时候进的宫，沈博也都看到了，知道他们是去赴宴。
顾九丞说道：“宅家歇下了，太子与信王去了政事堂，景王又去了刘贤妃那里，别的王妃公主们又忙着照看皇孙们和四姐的女儿，剩下我这个闲人了，倒不如早点回去。”
沈博想了想又笑道：“太子这几日又是意气风发呀。”顾九丞也跟着笑了笑，约莫半月前，太子向皇帝引荐了一名叫贺归真的道士，传闻此人曾隐居茅山，在炼丹一事上颇有研究。皇帝对待此道甚是上心，想来也是对他十分满意，以至于在午宴上对那个贺归真是赞不绝口。
“怕是又要与信王在政事堂辩起来了。”顾九丞又道。太子与信王的政见往往相异，如今太子又靠着那个贺归真在皇帝那里记了一功，前些日子暂时被信王压下去的气势自然又要全部再找回来。
顾九丞说着望了眼雄伟的宫门，问道：“将军晚上可还要值夜？”
“今晚并非是我当值，明早上朝前才是我轮值。”
顾九丞道：“将军勤勉，一直都以身作则。”他说着笑了笑，继续道：“只是难免辛苦些。”
沈博左手扶着佩刀，微微低下头，笑道：“我明白殿下的意思，是我志不在此。”沈家如今的地位早已是鼎盛，沈建就不必说了，现在连沈汐也已经是同平章事，根本不需要他来锦上添花。
官居高位也好，末流小吏也罢，对他来讲没有任何区别，他也无心去争去夺，这性子倒适合去竹林里隐居，做个世外闲人。
“顾九丞你在与二哥聊什么？”沈汐刚刚从政事堂出来，宫门前场地空旷，她远远地就瞧见沈博与顾九丞站在一起讲话。
顾九丞转头看了游夙一眼，顾九丞随口道：“少卿胜常。”
“许久未与你交谈，不知殿下近来可还好？”他们确实有阵子没正经见面了，可顾九丞那张看似和煦的脸，沈汐倒还是很熟悉。
顾九丞下午还有事情，稍微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沈博看着顾九丞的背影笑道：“怎么你一来，洵王就走了？”
沈汐斜了沈博一眼，没有讲话。但是沈博顿了顿又道：“我原以为你跟洵王的关系不错呢。”
沈汐挑眉问道：“何出此言？”
“是上个月吧？你不是还让阿碧送了两株木兰去洵王府吗？”沈博答道。
沈汐眯了眯眼：这事儿怎么二哥也知道了？沈博看着妹妹的表情，扑哧一声笑道：“那日我手底下的人看到阿碧一大早的就带着人用车拉了两株木兰走在街上，他们告诉我说是我们家那个碧眼随从，那应该是阿碧没错吧？我后来也没在府里看到新栽的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