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周芸芸咬着下唇,滚了滚喉咙,缓慢道:“水上餐厅坍塌,发生意外后,何小龄的妈妈何老师就神志不清了,时而清醒,时而发疯。有一次,她在电视上看到姐姐的演出。大喊她是杀人犯。”
“何老师认出了周云薇?”我接着道。
“对,她认出了姐姐。”
“可……她为什么喊周云薇是杀人凶手?”我皱着眉,不解道。
周芸芸垂着眼眸,过了好一会儿解释道:“因为,当时水上餐厅坍塌,你落水的原因是……”
她徐徐抬起头,眸光里有些许慌乱和不安。
“我落水的原因是……”我的喉咙微痒,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是姐姐把你推到了水里。”
“不可能,周云薇没有去卡妮娜岛。她没有通过国内的选拔赛。”
我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前些天我梦里的场景都是存在的吗?
我落了水,拼命地喊救命,指望着周云薇来救我,可她却离我越来越远。而这些都不是梦,是真实存在的。
“你或许不知道,我姐姐是一个很要强的人,那次的失利,她觉得是你父亲走了后门。姐姐她不甘心,她自己买了飞机票,飞往了卡妮娜岛。”周芸芸淡淡道。
我沉默不语,所以真相是,何小龄从她妈妈口中得知了周云薇在11年前狠心把不会游泳的我推入水里的事实,以此来威胁周云薇吗?
“可是,我从傅宴口中得知的真相是何小龄是发布了你是从福利院领养的帖子。你才会找她的……”
“确实如此,她知道了我姐姐的那些往事,故意在网上发帖,造谣我是从福利院收养。使得姐姐暴怒,她偷偷尾随我去了学校,”周芸芸吸了口气,“到了学校,她见到了姐姐,提及了姐姐在卡妮娜岛上推你入水,导致你成为植物人的事实。”
“她为什么这么做呢?”我难以理解。
周芸芸虚无地笑了声道:“因为她讨厌你,也讨厌我。所以我那位优秀钢琴家姐姐的丑闻成为了她手中的把柄。”
“既然如此,她那天约我去学校的原因又是什么?”我又追问道。
“想在姐姐的面前,把真相告诉你。让你们互相对峙,”她缓了口气道。
我心里百感交集,或许何小龄想看到的便是我和周云薇对峙的那出好戏,她可以拍下视频,放在网上,事情会闹得沸沸扬扬,而她却可以成为幕后看戏的那个人。
可惜的是她永远也无法见到这样一幕。
而我永远也不能明白她为何如此厌恶我的存在。
过了会儿,周云薇又恳求道:“请你不要把这些告诉傅宴,因为我对傅宴说了另一个真相。”
我点点头,怪不得傅宴和我说的真相和现在我所听到的截然不同。
过了会儿,她又道:“她捅何小龄的那把水果刀,是何小龄的,她是用来切欢送礼上的水果,最后全部都是血,鲜艳的血……”
周芸芸的泪珠像一颗颗珍珠簌簌落下,双手捂着脸,恸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哭声。
她看着我,哽咽道:“抱歉,过了这么久,我还没办法控制这样的情绪。”
“我明白,”我轻轻点头,又道,“等你去了英国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芸芸,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学生,你会继续弹钢琴,你也会过上你想过得认生,遇上你喜欢的人。”我笃定道。
周芸芸抹干了眼泪,我们一起望向了落地窗外,人头攒动的街道,大家行色匆匆。而天空却像是波光粼粼的蓝色湖水。
她徐徐回过神,对我说:“谢谢你皙姐,希望我们再次相遇的时候,是更好的自己。
我知道今天同周芸芸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次重逢。
我莫名有些感伤,但又觉得这何许是最好的结果,经历了这么多,我好似一夜成长,内心的那个17岁少女离我越来越远,而属于我的28岁仿佛刚刚开始。
我本该难以接受的28岁,难以面对忽然成长的人生,现在,我却有一种坦然面对的心情。
现在的自己,真真实实,是最好的自己。
“我们一定会是更好的自己。”我微微扬唇,笃定而认真。
她也点点头,又对我道:“这段时间真的很谢谢傅宴,但这样的话我不会在他面前说了。”
我低头啜了口咖啡,心里有个疑惑想代傅宴问出口。
“其实……芸芸,你喜欢傅宴吗?”
我脱口而出的瞬间,却有点担心。担心自己的问题太过冒昧,也担心自己是不是太过八卦了。
周芸芸眉目轻垂,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我喜欢傅宴。”
这个答案,如果傅宴在场听到一定会开心地发疯,可接下来的话又把我兴奋的情绪迅速冷冻了起来。
她咬着下唇道:“这段时间,真的很难熬。都是傅宴陪着我。学校里有很多流言蜚语,他告诉我不要听,甚至为了我跟那些人吵架,还说一些笑话逗我笑。”
“我很感谢他,我才发现我慢慢喜欢上他了,可是一切已经晚了。”她压低了声音,嗓音里有些微哑。
“晚了吗?”我又问道,“是……因为我和你姐姐的原因吗?”
“不是,”周云薇面无表情,只有眼里微微蕴了笑,“我想开始新的生活,就需要告别这里的一切,包括傅宴。”
和周云薇告了别,我出了咖啡厅,才发现天空居然下起了微雨,春天的雨真是说下就下,来的猝不及防。
我找了个商场躲雨,忽然想起了周云薇,如果11年前,她没有去卡尼娜岛,那么今天的一切是不是不一样了。
可是哪有如果呢。
我看着外头的雨,越下越大,有些失神。过了会儿,我手机忽然响起,才回了神。
我接起电话,是薄易。
“你在哪里啊,皙皙。”他问道。
“我在时代广场躲雨呢。”
“你在哪个时代广场呢?”薄易又问道。
我回道:“在东二环的那个时代广场。”
“你等等我,我就在附近。”
过了十分钟,我果然看到了穿着黑色外套的薄易,他撑着把伞,四处张望。我喊了他一声,他一眼就看到了我 ,笑的如沐春风地朝着我走来。
“你怎么来了?”我问道。
“我想着这会儿,下着雨。也不知道你还在外头吗?打个电话碰碰运气。”他笑着道。
“那我们回家吧。”
“下周你就要去巴黎了,有很多东西还没买呢。既然到了商场,我们就顺便买一些吧。”他又道。
我跟着薄易逛了会儿,本来觉得买几件大衣就好,不想薄易一口气为我买了春夏秋冬的衣服,还买了十几双鞋子。
他吩咐着售货小姐打包邮寄到家中,看着他这幅模样,好似有点像霸道总裁了?
“发什么呆?在想想还需要什么必备品。”薄易见我晃神,提醒道。
“我怎么感觉我不是去巴黎几个月,而是永久定居在巴黎呢?”我抱怨道。
“多准备一些,以防万一。”他又道。
等到逛完时代广场,薄易又去了婚纱店,照片的成品还没制作好,薄易迫不及待地先把修过的底片拷了回来。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薄易忽然变成了急性子。
什么事都安排地满满当当。
送我到了小区门口,我忽然想到了今天周芸芸对我说的话,随口问道:“你之前说去卡妮娜岛查周云薇,是关于什么?”
他侧眸看我,说:“你今天见了周芸芸?”
“嗯,”我微微颔首,又说,“所以,你已经得知是她推我下水的吗?”
他眸光深深,喉结微动道:“嗯,因为觉得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所以我没有再同你说起后续的事情。”
我若有所思,定定看他:“你……你在卡妮娜岛遭遇的那场车祸,是不是还让你的身体发生了其他变化?”
他眉目不动,片刻笑出了声:“皙皙,你在说什么啊?”
“就是……有没有免疫力下降啊,或者其他的问题,”我结巴解释道,“需要去做检查的那种。”
“没有。我很好。”薄易很肯定。
“好,那我回家了。你开车小心。”
等我下了车,雨已经停了,我背起坤包,走了很远,才回身。见薄易的黑色轿跑渐行渐远,才徐徐摊开手心,手心里是一小撮短短的银白色的短发。
不是别人,是薄易的。
应该是在时代广场的时候,他帮我拿外套的时候,不经意地掉在了我的外套上。
我心里有着千头万绪难以解开,像是一个杂乱的毛球,我忽然想起在古城洗手间的那些白色短发。
不是上位客人掉落的,也是薄易的。
可他不过三十岁,怎么可能有了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