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到江中华,两人都已是花甲之年,可鸿伟双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亭亭看到眉宇凝重的鸿伟,轻声咳了下,递给他案件资料。鸿伟侧脸看了眼亭亭,想起从未动过粗的自己,却将当年本该给江中华的两巴掌打在了李智信脸上。个人的经历和历史一样,兴衰荣辱、生离死别都是一场场轮回。
江中华戴着明晃晃的手铐坐在两人对面,三人沉默约一分钟后,鸿伟开口了:
“为什么是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我不是想让你帮我,这是我欠你和文夏的,现在还给你们。这个世界,只有你和文夏有资格审判我。”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偏执。那你有罪吗?”
“有。”
“我说的是案子,是你杀了贾正义吗?”
“我说不是,你信吗?”
“我相信证据,相信法律之下的公道正义。”
“没想到,如今皱纹纵横的你还能说出年少时的话,最终还是你赢了,孟鸿伟。”
“人生本没有输赢,只有问心无愧之后的心安理得……”鸿伟说到激动时,双手撑在桌沿,旁边警察提醒他小声说话,他才缓缓靠回椅背,双手叉在胸前,放低音调:“算了,和你这种人说这些也是多费口舌。我们还是谈案子吧。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江中华喝了口水,双手紧握白瓷水杯,上下唇不由自主地蠕动,完全没有昔日叱咤商场的硬气,他吞下那口水,说道:“正义药业是我们集团的经销商,我和贾正义一同回国创业,后来他退出中夏集团自立门户,我们成了合作伙伴。鉴于我和他的这层关系,我们两家公司的合作自然比和其他公司的要不一样些,我们对正义集团没有监管。有一天,我收到H大学医学院在读博士谢滔的实名举报信,信上说正义药业打着中夏的旗帜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我派人私下调查,发现举报情况属实,但出于多年情谊,我并没有报警,而是私下警告他赶紧收手。但他罔顾我的劝告,并没有收手,所以我就去他公司闹了一场,也就是他被杀的那晚。那天和他吵完之后大概晚上六点,他发信息给我道歉,希望我去他家,帮他出出主意看怎么收手善后,挽回错误。但我到的时候,他正横躺在客厅,我以为他又犯心脏病,就赶紧上前扶起他,没想到他毫无气息地又倒在了地上,嘴里残留的白色泡沫流在我身上。我看了他的指甲,呈紫色,是中毒反应。接下来,你们就都知道了。”
“既然不是你投毒,你当时为何不报警?”
“我和他当天刚吵完,整个正义药业的人都知道,我有杀他的动机,而且我是学药理的,也有杀他的能力,我怕百口莫辩,所以心存侥幸,避开正门的摄像头。我知道侧院是没有摄像头的,而且围墙不高。我匆忙离开,准备深夜将鞋子衣服处理掉,只是,没想到,警察会这么快找到我。”
“终究还是因为你心术不正,如果你报警或者走正门,都不会陷自己于这步境地。因为当晚,正门摄像头的线路被老鼠咬断了。”
亭亭停下手头的笔,左右打量江中华。欧式双眼皮又宽又深,似乎每眨眼一次,都要耗费好些力气。听完鸿伟的话,他将偏白的双手捂住整张脸,不停地叹惜,每一声叹息都充满悔意,嘴里喃喃道:“这就是报应啊!”
鸿伟起身说:“今天到此为止吧,具体我也了解了。”他转身,没有继续走,背对着江中华说道:“当年我向文夏表白,她拒绝了我。她说一开始她也以为喜欢的是我,但是和你相处之后,她发觉喜欢你更多一些。所以当年我才主动退出。我从没有让过你什么,当年我成全的是我的爱情。我爱文夏,所以我希望她幸福,尊重她的选择。你没有欠我什么,娶到文夏,我孟鸿伟的这一生了无遗憾。”
亭亭跟着鸿伟从看守所出来,就去了正义药业公司大楼,随后在警察的陪同下查看了案发现场,并找贾正义的生活管家易壬甲了解贾正义生平饮食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