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路歌神情肃穆,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放在木质画框上面,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赞叹:“真没想到,过了上百年还保存得这样好。”
现在,在她手下的一幅名画价值不知几何,是普通画展上永远难以看到的名贵作品,现在她亲手摸到了,心跳跟着加快,呼吸都不敢太重,怕伤到画作一丝一毫。
一旁跟随解说的女助理微笑着,等她看完一幅画才说:“何小姐,程先生交待过送你印有藏品的画册,如果喜欢谁的作品以后能预约来看。”
是要把私人收藏室对她开放的意思吗?何路歌觉得能来一次已经足够,不敢奢望以后。
早上程一铭派车接他们先到建在铭锐的收藏室参观,和参观国外私人画廊不同,这里更像一个保卫森严的保险库,由专人进行管理,很多设施何路歌叫不出名堂,女助理对她的问题一一作答:“这里安装了全套的智能控温系统,每天24小时固定温度,光线也是专家指定的专用光射灯,目前只有博物馆才配备这样的设施。”
何路歌和卢卡斯对视一眼,发现他也是同样不可思议的感觉,诺诺无声地陪在两人身边,尽职行使主人的义务,对眼前的多幅名画视若无睹。
据女助理说,他们看到的并非程先生的所有收藏,但参观完已用了整整两个小时,何路歌心满意足地离开,出发去诺诺家做客,若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没有同好梵阿高相陪。
坐上车后,卢卡斯才开口说:“我总算知道你那时候为什么去邮轮冒充服务生了。”
何路歌点点头:“可惜没有成功,今天能看到实在是太值得了!你说梵阿高要是知道,会不会杀了我?”
“你最好不要在她面前提起。”
车子开到近郊安静的别墅区,诺诺拉着何路歌的手,把她带到程一铭面前,受到贵宾待遇的何路歌见到他,立刻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程先生,今天的安排令我终生难忘。”
“你太客气了,你和卢卡斯能来才是我和诺诺的荣幸。”
程一铭的语气很真诚,又冲卢卡斯点头致意,让诺诺自己招待客人。小姑娘今天兴致不错,主动带他们去看自己的大画室,何路歌看后拍拍卢卡斯的肩,对他只能窝在小小陋室里绘画十分抱歉。
在与画室相连的会客房间,诺诺将自己的私人收藏拿出来,放在何路歌面前。
看得出来她是想和朋友分享好物,何路歌摸摸她的头,拉她坐在身边:“我们一起看,你可以给我们说说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所有的珍藏都装在一个心形大礼盒,珍珠灰的外壳,用粉色缎带系着,诺诺打开盒盖,里面零零碎碎装得很满,有颜色鲜艳的红宝石,还有珍珠胸针,画着各种线条的纸片,仿真羽毛做的小鸡崽,以及几片包了透明薄膜的叶子,何路歌认出来小黄鸡是出自她手,还有那几片叶脉画也是,诺诺和卢卡斯一样珍视她送的小东西,她的内心世界并不是灰和黑,而是多彩的,也有温暖和善意。
何路歌拿起宝石链子,怀疑是程一铭在拍卖会上天价拍给女儿的古董,而诺诺随手放进一堆杂物里,不能怪她多想,完全是有可能的。
“很漂亮啊,我来给你戴上好吗?”
诺诺轻轻笑了,露出米粒般的牙齿。
卢卡斯躲到另一边喝茶,看着两人像幼儿一样玩换装游戏,走廊上,程一铭没有进去,静静地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容。
中午,四人一起用了丰盛的午餐,何路歌和卢卡斯没有不自在,坦然地和程一铭聊天说地,甚至开玩笑地问他为什么不买座古堡,专门用来陈列名贵之物。
“很简单,因为中国没有古堡。”程一铭十分配合地解释。
“我开玩笑的,实在是你的收藏品多到无法想像,足以办个盛大的展览。”
程一铭想到上次在植物园见到明南,淡淡地笑了:“你的建议曾经有人个对我提起过,他叫明南,你们应该认识,之前他来找我提出合作,做一次私人藏品展会。”
这样啊,听他的意思似乎拒绝了,难道想法不好吗?
她不太明白,问:“那很好啊,以程先生你的地位和那些艺术品来说,绝对引起轰动。”
“我觉得没有必要。”
也是,以程一铭的名声和地位,根本不需要提升知名度,再说了,他随时可以自己举办展览,上次直接选在邮轮上办展,邀请谁怎么办自己做主就行,无需找人合作。
程一铭没有继续聊这件事,问卢卡斯:“卢卡斯,我听露露老师说过,明唐想签下你,考虑好了吗?”
卢卡斯看了何路歌一眼,然后点点头。
程一铭中肯地说:“明唐是城中数一数二的画廊,如果不考虑国外的画廊合作,那么明唐很合适,期待你的作品有一天出现在我的收藏目录中。”
能得到收藏家的青睐绝对是一种肯定,卢卡斯认真地想了下,微赫说:“我也期待那天,只是恐怕您要等很久。”
这时候诺诺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卢卡斯面前说:“现在,可以吗?”
幸亏卢卡斯最近和诺诺交流得比较多,明白她在说什么,就问:“你是说现在让我给你画?”
“嗯。”
卢卡斯想了想:“E'un grande onore。”
他的荣幸。
一大一小去了画室,只剩何路歌和程一铭面面相对,程一铭咳了声说:“诺诺不是在维护卢卡斯吧?我必须得声明,我可不是势力的商人,收藏艺术品不光看收藏价值,也看眼缘的。”
何路歌忍住笑没有说话,程一铭继续说下去:“露露老师的叶脉画就很有收藏价值,能努力工作还兼顾艺术爱好,不是简单的事。”
怎么说到她身上了,何路歌有些局促,她开工作室的初衷真的不是为了艺术,连忙谦虚说:“哪里哪里,我这工作室不像工作室,画室不像画室,培训班不像培训班的,说出去让人见笑。”
“所有认真努力又有才华的人都值得肯定,我对你和卢卡斯的欣赏和感激不是客套,是真心实意的。古老的西方画家大多精通几何,深悉历史,哲学音乐无所不通,甚至还了解天文地理,我希望绘画可以让诺诺打通自身与世界的壁垒,逐渐产生兴趣,现在已经有些成效,非常感谢,我认真的。”
他说的是何路歌从未想过的,做为父亲,他为诺诺想的做的不止一点点,而她得到了丰厚的报酬,要说感谢,应该是她感谢程一铭,因为诺诺完全可以向别人学习绘画,不是非得在“遗落的时光”。
关于这一点,程一铭笑了笑为她解惑:“你大概不记得了,我们在很早之前就曾经见过。”
何路歌立马尴尬起来,那次在邮轮上她胡闹的行为结局就是一身狼狈,真希望永远不被提起。
程一铭摇头说:“不,不是邮轮上。”
那是哪里?何路歌觉得自己的记性没那么差,见过程一铭这样的人物也会忘记。
程一铭没让她想太久,说:“是在国外,当时是一次各国艺术博览,你是随团参会,现场演示了制作叶脉画,还送了诺诺一份小礼物。”
那应该好几年前的事了,何路歌微张嘴,各种非遗艺术作品曾经火过一阵,作为交流团的一员,她的即兴节目引来许多观众,只记得带了些亲手制作的叶脉标本,现场全都送了出去,但是是否送给程一铭父女一点印象也没有。
“诺诺当时有五六岁?”
“是的,她自小和其他孩子不同,很少表露出情绪,你知道的。但是那次她看得很专注,也是从那之后,我开始启发她的绘画意识,却没什么用,她好像忘了那天一样,没有再表现出喜欢画画。”
难道她有点亮诺诺兴趣的技能?何路歌使劲地回想,却还是想不起来他们曾经见过。
“后来有一天,她无意中看到一张传单,正好是你的工作室广告。”
何路歌经常去学校周边和商场发广告传单,尤其是假期前,花在宣传册子和彩图单页上的钱每每令她心痛,尤其是那些图册和彩页经常被人随手扔到垃圾箱里。
创业的艰辛和汗水永远存在她的脑海里,何路歌不好意思地笑着调侃自己:“我猜,诺诺不会是在地上看到别人丢的传单吧?”
“叶脉画的课程很少见,我再次意外发现她的兴趣,原来她一直记得,我只想着启发绘画意识,没想到她只是对叶脉画有兴趣,差点就错过认识露露老师。”
孩子的一点点念头,放在心里几年,依然记着她,令何路歌感动又心疼,决定以后要对诺诺加倍的好才行。
“我以前一直奇怪,以诺诺的条件是可以在家请人专门授课的,却一直在我们的小工作室当学生,现在可算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