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女子，别看平时人模人样的，这会儿却干着这么些掘坟勾当。”才到乱葬岗，霜晚忍不住“噗嗤”一笑。这会儿她反倒不怕了，反而觉着这处十二分的寂静，也是有趣的很。
“有个鬼倒好，尤其要话本里那般的，年少风流模样俊俏的鬼书生，还能同小殿下来段未了缘哩。”朝云随口冒出一句，她同霜晚要好得很，霜晚也待她如同亲生妹妹，正因如此，她才容易落个“口无大小”把柄。
“哟，我寻思我这白天做人还不够，晚上也得屈尊出来做鬼。不然这么俏生生一个小殿下，岂不是便宜了旁个？”斜下里清泠泠男音脱口而出，霜晚循声看去，那人正是平丘。只见他披头散发地立在那儿，手里拈着支蜡烛，正得意于他这“白日做人夜里做鬼”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夜里出来，到底不大安全。”虞平丘解释道，“我来这儿，也是担心小殿下安全。小殿下可莫要怪罪。”
若是个有心悸毛病的，还不被你吓死呀。霜晚无奈。一面焦急开口：“可曾寻到伯姬的坟么？”
那边却是了无回应，只听见锹铲掘土的声音，又轻又细，仿佛内里良心的低吟。她们大概也寻到了。霜晚长舒了一口气。
虞平丘不说话，只举着蜡烛立在一旁，昏晦夜色里，那支烛无休无止地淌着珍珠似的泪。
棺木又薄又素，甚至连漆也不曾有，比起那裹尸席子，也只是略略好着那么一些儿。霜晚凑上前，微微吐出一句：“得罪。”便毫不犹疑地掀开棺盖。
棺中的女子披散着发，三千青丝一半儿将脸孔全数遮盖，阿盖伸手拂开，那脸早已肿胀得不成样子。幸好天气已凉，不曾有什么腐恶气味。
“她嘴里怎么害塞着糠呢？”朝云惊讶。
“唔，确实有这样的邪术。”虞平丘见怪不怪地答道，“披发覆面，满口塞糠，不过是教她黄泉路上无脸见人，见了阎罗有口难言罢了。”
“怎么阎罗也会欺软怕硬！”霜晚愤愤道，“不敢收我便罢了，还欺侮那有话说不出的！”
阿盖继续检查着尸体。甚至将那简陋的衣裳也褪去大半。“胸前倒有不少撕扯痕迹，喉头发青，大概是被掐过脖子。”
“腹上这几处淤斑，生前大概受了重创。”阿盖叹道，“身上这么些处伤痕，甚至肩头上还有咬痕，应该不是寻常殴斗所致。——宫里好端端的，又和哪个打架呢？”
“她大概是……”阿盖沉吟了一会儿，重又替秦婕妤穿好了衣裳，梳整好头发，又将口中的糠末子悉数清理干净。做完了这些，才十二分歉意地盖上棺盖。
“她是怎么死的？”霜晚心下里早已明白了八九分，只是这答案太过于残酷，她这会儿倒是希望阿盖能再语出惊人一次——至少也留几分慰藉给她。
“逼奸后，为灭口而杖杀。”阿盖的声音很沉，很慢，“致命的那处，在太阳穴上——头骨都教人砸凹下去了！”
“好，我明白了。”霜晚眸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炽炽灼灼地燃着，那黑白分明的双眸也分外有神。
“替天行道除人性命，这样的事，我也没少做。”霜晚“嚯”地抽剑出鞘，冷色的寒刃上倒映着那标致而又分外坚执的面容。“限时七日，必当拿下这恶徒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