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上帝肯将通往来世的门打开,秋生希望自己能走进去,经历万般磨难,转世做树,也不想独留在这没门的今生,独坐在岁月的轮上,独自忍受孤独和寂寞,然后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老去。
一个傍晚,秋生忽地想起那块小佩了,便独自走了出来。热气已经退去了,太阳已经西落了,只留下一段灿烂的晚霞在天边,在树梢,在秋生那明如秋水的眼眸里。
秋生走过一段路,便来到了一个小池边,小池边上有一个燕尾草盖的小阁子。经过阁子,他便在一棵树下找到了他们曾经埋的小包裹。
他用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个包裹,又用手缓缓地打开了那个小包裹,一个美丽的小盒子便呈现在了秋生的眼前。那是一个红色的小盒子,盒盖上还有一幅龙凤呈祥的图,在图的旁边还刻有几个字“但得相思顾,莫教人生误。”
那些字犹如小蜜蜂一般地飞进了秋生的心里,狠狠地刺了一下秋生的心,秋生的心便隐隐有些痛感,泪也在那一刻夺眶而出。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盒子,一个美丽的小佩便呈现在它的眼前了。那是一块通身都是红色的佩,佩上有月灵的生肖兔,那只兔子就像是浑天而成的,十分惹人喜欢,佩上有一个小孔,那个小孔就像是天然形成似的,非常招人喜爱。
“这是月灵的心爱之物啊。”他忍不住地感叹了一下,“若是自己知道她会走,那么自己也会将这个东西挖出来送给它啊。”
他缓缓地拿起了那块小佩,又用手小心地抚摸了一下它,一股冰凉便从指尖进入到了他的血管,然后又从血管流到了他的心里。冷不丁地,他便打了一个冷颤。
“这块小佩一定在地下待太久了,要不也不会如此地冰冷了。”秋生忍不住地想,“倘使当初将它放在箱子里,它也不会如此地冰冷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如是我早知道我们连一半的路都走不完,我也不埋这个东西了。”
他便四下里看了看。只见月灵正站在他的身后,月灵的脸上还挂着笑容,就如同夏花一般灿烂,月灵的手里还拿着发卡,就如同白色的栀子花一样。
“你可知道你的出现抚慰了我这颗孤寂的心。”秋生忍不住地想,“你知道吗,我对你感情有多深,比那海水还要深长。”
“月灵,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啊?”
“嗯啊。我回来看看你。你为什么要来看这块小佩呢?他都没将我们的愿望实现。”
“谁说的啊?你不是回来了吗?我们还可以重新来啊?”
她的脸突然就暗了下来,就像多了一层乌云,眼里也暗了下来,就像是多了一层黑纱,心里也突然阴郁了下来,就像多了一层黑布。
过了片刻,她小心翼翼地将小佩放在秋生的手里,然后深情地说:“这是我自己的小佩,我现在将这小佩托付给你。若是你想我了,你就将这小佩拿出来看看。”
“月灵,你不是回来了吗,为何还要离去啊?你知道你这样我有多伤心吗?”
“我是回来看看你的。”
“就不能多留几天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转身,缓缓地挪动她的那个脚步,然后便似一阵烟一般地消散了,只留下白茫茫的一个草地,和期盼她回心转意的秋生。
“原来这终究只是我的一场镜花水月般的梦。”秋生忍不住地想,“月灵也许还在她的家乡,也许很难再回到这个地方来了,也许再也不会和自己重归于好了。”
就在这时,一只白灰色的小鸟飞了过来,落在了秋生的脚下,又低头啄着草籽。它的神态是那样的怡然自若,仿佛秋生就是一尊石像似的,对它来说一点威胁也没有。
“若是我也是一只可爱的小鸟,那该有多好啊。”秋生忍不住地想,“也许我再也不用日日思念,夜夜企盼了。”
他用手抚摸了一下那只小鸟,没想到,那只小鸟却如同受了惊吓似得飞离开了,在天空中飞了一小圈,便朝着云彩的深处飞去了,仿佛要融入到那片云彩中去似的。
“寂寞终究只是寂寞者的影子。”他忍不住地感叹了一下,“在这有些微凉的日子里,寂寞比从前更深沉,更让人难以忍受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秋生隐隐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而且那脚步声越来越重,就像是踩在沙滩上发出的声音似的,让人隐隐有一些害怕。
“你是谁,为何要发出如此细碎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很在乎我呢?没想到竟连我的脚步声都不记得了,枉我对你那么好?”
他这才知道那人是月灵,便将手中的小佩放进盒子里,又缓缓地转过头来,然后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是回来了,这不会又是一场梦吧?”
“不是的。我回来是因为心里还有一件放不下去的事情?”
“一件放不下去的事情?那又是什么事情呢?”
她只是用手不停地搓着那件白色的褂子,起初那件褂子还是白色的,但是没过一会,那个褂子便由白色变成淡黑色的了。但是她竟丝毫没有察觉,仍旧不停地搓着。
“也没什么事情啊,只是想过来看看你。既然我们都已经分了,你就好好地生活吧。也许将来你会遇到一个比我还要好的姑娘。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我对你并没那么重要了。”
“你觉得我能忘得了你吗?当我看到这个小佩的时候,我便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你。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你更好了,你为何还要我去找别人呢?”
“那个小佩跟我一样,都是过去式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不断向前看的,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
他用手抚摸了一下那块小佩,眼里便流出了一些眼泪,而且还有一滴泪水掉到了他的嘴里,一阵酸涩便溢满了他的唇齿之间。
可是当他抬起头时,月灵已经远去无影踪了。空荡荡的林子里除了几棵树木之外,便是几只盘旋的鸟儿了,而且那些鸟儿还发出了很凄厉的声音,让人听了便打冷颤。
“也许我太思念你了,所以你才会跑到我面前来吧。”秋生忍不住地想,“也许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寂寞不是独自一个人,而是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心里还在惦记着那个可能永远也回不来的人。”
就在这时,刮了一阵大风,风吹起了落在树上的叶子,也吹起了秋生的衣服,秋生竟隐隐地感到有些冷了,便忍不住地拉了拉衣服。
他又用手抚摸了一下那块小佩,一股冰凉便又透过他的指尖进入到了他的血管,又从血管进入到她的心脏里,他竟感到有一些冰冷了。
“要是你还在我的身边,那该有多好啊,那么我也就不会如此地难过了。”
“可是我也有我的无奈啊。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要遇到很多无奈的事情。”
听到这样的话后,他的心里忽地又亮堂起来了,又忍不住地回头看了看,然后微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呢?没想到你又出现了,我的心里真的很开心啊。”
“你心里思念我的时候,我就会回来。这也许就叫做心灵感应吧。”
“那就好啊,那就好啊。既然回来了,那就不要走了。”
“可是我还得走啊,因为这本就是一场梦啊。”
“梦?没想到这又是一场梦。我还以为我可以永远这样看着你呢?”
“你还是将我忘了吧,那样我也会活得很轻松。”
“忘了,这是一个多么让人痛心的词眼啊。若是我真的将你忘了,那我也就从来没爱过你。真正地爱上一个人了,就不会那么容易地将她忘记。”
他用手拉了拉她的手,却只感到一阵冰凉,就像摸着一块冰一样。他的心里不禁多了一些疑问,“月灵这些日子过得不好吗?为什么她的手竟是如此地冰冷呢?”
“月灵,你的手怎么如此地冷啊?”
“没什么啊?我的手本就是这样的啊?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秋生忍不住地看了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虽然还是那样的大,但是却没有一丝的光彩,而且眼神还很慌乱,就像在躲避什么似的。
“我记得你的手很温和,就像小孩子的手一样。”
“心里太紧张了吧,因为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他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能说出来,只是用他那双很有神的眼睛看着娇小的月灵,看着这个虽然舍不得他,但还是舍得放开他的人。
过了许久,月灵竟松开了他的手,然后像一阵烟似地离开了,只留给秋生一个永远也圆不了的梦和一个想起就会觉得遗憾的梦。
他的泪流了下来,一滴滴地打在那块小佩上,又一滴滴地打在草尖上。可是夕阳的余晖却没能将它变成闪闪发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