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杀了你！”只听若虚一声高吼。
我微微一眨眼的功夫，再一睁眼，若虚已拽着我的衣领，那瞪得滴溜圆儿的眼睛，布满血丝，看起来干燥的很。
那咬牙切齿的面容，我丝毫未起厌恶。
或许，这让我镇定了，或者说，让我真正的死掉了。
我不是一个积极的人，但这种想法，还是头一次。
我不语，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他不会动手，我清楚，他在等我下一句话。
若虚的心情，我似乎无法理解。但是我似乎明白，他现在的心情有多乱，他现在的精神，就像在万丈悬崖之巅，稍稍触及一下，就可能彻彻底底的崩溃掉。
想来，这小老儿命儿也不好啊。
青年丧妻，中年丧子……还是自己亲手杀死的……
这也算一种果报——他得天下不择手段，终于，这些回报到了她的身上……
“可以。”语言，不带感情，不带温度。我只是淡淡的一句。
若虚只是死死地盯着我，我感觉得出来，他的手愈发的用力……
我可以想象他现在有多恨我。
他恨我，一没死，二没归降于他。
若我取其一，泠轩可能都不会死。
可他似乎没有想过泠轩——若我死，泠轩会成为现在的我。若我归降于他，怎么样我都不会有今天的想法。
或许今天之事，怪不得谁，怪就只能是怪在造化弄人。
或许今天若虚之悲痛，也怪不得谁，怪啊，也就只能是怪他，过于执着，执念太强罢了……
“你怎么不动手？”我没皱眉，没有任何表情……“你杀了我，换回泠轩，我很乐意。”
十二个字，我不清楚这十二个字是否在若虚凌乱的大脑中，来回转悠，久久不离去。
我现在不清楚他的具体心情——呵……我连我自己现在的心情，都不清楚……
若虚撑不住了——他的手缓缓松了，最后无力的垂下……
他看着我，眼仁儿上的红血丝分布的更广了，更密了。最后，他彻底失控了……
若虚蹲了下去，用手不断揉着他皮儿包骨儿的老脸老皮。
他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在静默的流眼泪。
想想，若虚小老儿走到这一步，也好个不容易。
可怜啊，可怜……
我似乎安慰不了他——我也不想安慰。
那个时候，他逼我入魔，就应该料到，会有这样的一个结局。
现在，我的心情也很乱——我一直想要坦然，却一直在纠结着。
我不清楚我是不是冷血，是不是无情——但我似乎清楚，此时，冷血、无情。便是最全之策
若我不这样，或许，伤心难过得不止是我一个人。在场的所有人，或许都会跟我一样的心情。
这样很好，我似乎也挺喜欢这样。我要学会不牵挂，这样，或许我日后的日子，会更自由些。
现在想来，这若虚小老儿说的，不完全都是错的；
他说，过去的终将过去。
他还说，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的，人不能总活在从前。
似乎，现在我理解若虚小老儿的意思了。
这场乱战，似乎，没有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一个执念，一场战争，一段血雨腥风，遍地枯骨。
而我，只是茫茫红尘之中，沙尘一滴罢了。
我留意了一眼若无，这俩师兄弟儿的反应，几乎一样儿。
时间似乎停止了。
这里最镇静的，莫过于我吧？
周围的僧人，似乎，看出了什么门道。
或许是出家人本性，慈悲为怀。看到此景，目光透露着种种不忍，须臾，道一声佛号，微微摇头。
“事到如今。”我叹了一口凉气，“你还想如何？”
若虚没回答我，他也没法回答。
我似乎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不亚于我现在的心情。
“若你听我劝说，撤掉所谓的魔国。”说到这，我又顿了顿——没错啊……是啊……这死去的人，全都是魔国二字的利用品，牺牲者，炮灰罢了……“隐居山林。也绝对不会有今天。”
道不同不相为谋，正邪二道……对啊；
就是这些，铸造了今天的结局，如今的现况。
我微微昂首，看着，天王殿的琉璃瓦， “我，还坚定我的立场。”——如今，又死了一个人，一个对我在乎，似乎我也在乎她的一个人。
“魔国不倒，我，死，不罢休。”两个关键字儿，我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
言罢，又叹了口凉气……
纵使情深，奈何道不同不相为谋？奈何，正邪二道……又奈何，造化弄人……
事到如此，吾无何哀。
答应的，我希望我会做到——繁华盛世，君临天下。
“你选择下。”我忽然，不太清楚我需要怎么措词了。“要么，今朝你我再死一个。要么，你退，我不进。天下，还是以前的天下。”
许是，或许……
他也在纠结……
为了一个天下，他付出了多少？周围，死了多少他的亲人？
妻子，还有女儿。这俩就够他受得了。
现在付出这么多，却得不到回报，得不到天下——他会是，什么心情……
或许我的心情，他不能体会。他的心情，我的不能体会。
再或许，这才是，导致我俩我逼他，他逼我。最后酿成现在这种局面的根本原因吧？
想来，其实我并不是什么人物——我只是一个庙宇中的少年。
而现在，我还想要回我本来的身份，那个庙宇之中的少年……
什么都没有经历过，却对未来无限憧憬的那个少年……
那才是本身的我。
言罢，我右手一挥，青铜剑冲我就来，右掌一握，攥住青铜剑，微微下垂。
右手，抓的越来越紧，目光，悄然落在若虚的身上，又紧紧地盯着他。
我不清楚我现在要怎么办——杀了他？
或许有这个可能，他杀了那么多人，其实早该死了。
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他也没有什么牵挂。
或许他也算个可怜人，这一生啊，活到最后，为他伤心的，或许只有他的师弟，若无。一个人吧？
真是……争来争去，所有人都算上了，弄个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