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甚是安静。
安静到一种什么程度？——人在一种有意境的环境下，总想感叹些什么。而我现在，似乎是不敢去感叹些什么。
因为这个意境太易碎了，我怕我轻轻一动，这个意境就消散，离我而去了。
我就这样，伏案，却没有任何动作，静静地看着门外。
雪落无声，却此处无声胜有声。
我不清楚我要表达些什么，有时候一些感情是无以言表的。
只希望此时，时间可以停下来，景色可以无限的重复，而我就静静地看着。
且听脚步声一阵——俩人儿。
似乎是从我旁边儿往花园儿去的那条过道传来的。
“我告诉你啊，你可得精心着点儿，甭看他是年纪最小的君主，本事可高着呢，那脾气也大得很啊。”
“诶公公，您这都在哪儿听说的？”
“在哪儿听说？”脚步声近了，“哎呀我告诉你吧，自从啊，这永思轩建殿起啊，我就在这儿管事儿了。你说，我在哪儿知道的？”——这人儿声儿我怎么觉着这么熟悉呢？
“公公厉害，公公厉害。”另一个太监一阵的奉承，“日后还请公公多多指教，多多指教。”一阵奸笑。
“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指教的……”——顾自忠！
话儿没说完，我且听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就闭上了眼睛，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突然什么都不说了。
我闭着眼睛，眼前虽然一片光，却什么都看不见的。
“啊……”
我微微眯眼儿——且见顾自忠踹了旁边小太监一脚，“你啊个屁！”小声骂了一句。
小太监知道情况不对，稍稍往后退了半步，微微哈腰儿。
…………
“人都死哪儿去了！主子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顾自忠动都不敢动，小声儿对着身后小太监喝道。
“我不知道啊……我不跟您在后花园儿扫雪来的么？”
“你给我小点儿声儿！”言罢顾自忠抄起巴掌就冲着小太监脸上打去，不想扑了个空儿，差点儿倒下。
“许您说话儿，不许我说话儿……真是的……”小太监喃喃道。
“你再说话儿我抽你我！”顾自忠抬起巴掌，却没有要打的意思，“你知不知道，这深宫大院儿里说错一句话儿，都是可能掉脑袋的！”
小太监听罢没回搏什么。
“赶紧走！让那些宫女儿太监都来守着来！”
…………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见俩人儿端着小碎步儿，转身要往外走。
“我也是刚回来。”我深舒一口气。
二人听我此言瞬间一哆嗦，机械性的转过身。
顾自忠马上就跪地上了，连连叩首，“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刚才对武皇处处冒犯，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突然——他机械性的动作停止了，余光一扫，见一旁小太监被吓傻，榆木疙瘩般的站着，猛地拉了一下小太监的裤腿子。
不想那小太监裤子松啊还是如何，裤子一拽就掉了！
还好这是冬天里面还有层棉裤，若是夏天那可糗大了！哈哈哈哈……
想到如此我突然憋不住的笑了。
然而小太监还不知所措一般站着。
“诶我说。”我没憋住，直接笑出来了，“这大冬天儿的，你站在门口儿。被扒去一层裤子，你不觉着凉啊？”
那小太监还愣着。
“武皇跟你说话呢！”
“啊……”
这人儿真是有趣——我第一次听他说话的第一句，也是这句。现在还是这句？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小太监可算回神儿了——猛地一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我轻声一哼儿，“死是该死啊。”
此言一出，俩人儿都愣了。什么该死不该死的。
“朕要罚你们！握热铜，出热汤，化绿水，盛人饮！”
“啊呀武皇饶命武皇饶命。”
小太监听得“罚”一字，我话没说完就开始求饶了。
顾自忠倒是似有所思——或者说他愣在了那里。
或许他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
这……不应该啊，他年纪比我还大呢，什么事儿没经历过？
我突然一笑——此中之意，估计就我知道吧？
“谢主不杀之恩！”
——嗯？懂了？！
顾自忠见此，突然拉了拉小太监的衣服。“嘿！小兔崽子你给我起来了！”
小太监连哭带嚎啊，哪有时间理顾自忠。
顾自忠气的上去就一脚，“你奶奶个熊的兔崽子！还不谢恩！”
他这通儿骂给我听乐了，看着小太监滑稽的样儿，我就笑笑，不说话……
小太监听谢恩二字，突然愣了，抬头愣眼看着顾自忠，“啊？！”
“诶我说你这个小太监真是奇怪。”我皱着眉头，似认真，轻指着他，“别人奴才要死的时候，都说奉承主子的话儿，给主子说开心了，说不定就饶了一命。你这倒好，张口闭口的啊。”
“外人知道的以为我永思轩主子训奴才呢，不知道的以为永思轩主子养乌鸦了呢。”我一声笑。
又清了清嗓子，“顾自忠，朕让你起来了么？”
顾自忠突然一笑，“您让了。”
“那朕是怎么说的，怎么说的让你起来的？”我微微摊手，装作一脸的茫然。
“您让奴才奉茶，难道不是让奴才起来么。”顾自忠微微哈腰儿，拂尘架在左胳膊回弯儿处，双手右手在上抱拳。
我右手一抖，珠串儿走到了我的手腕儿上，指着顾自忠，“诶你可给我说清楚！你说不清楚朕可要按欺君之罪斩了你的啊！”一脸的诧异。
“您说的那句话，不是让奴才给您奉茶么？”
“不——是！”我微微昂首，撇嘴。一字一摇头。
“您说的‘握热铜’，可是握着装着烧好水的铜壶？”
“您说的‘出热汤’，可是将铜壶中烧好的热水倒出？”
“您说的‘化绿水’，可是沏茶？”
“您所说‘盛人饮’，不就是给您喝么？”
“总结您不就是让奴才奉茶么？”
顾自忠一笑。
这人有胆识——我那么吓他，他还能说出此番答案。
右手摸了摸下巴，一点头，“好，有胆有识。”
顾自忠又是往上一撇嘴，“谢武皇夸奖。”
“你不是问顾公公指教么？”我把话锋转向不知名的小太监，“这点，你可得学学。”
“不能主子一句话儿就给你吓破胆儿，这样一来主子要你还有什么用啊？不杀你哪儿跑？”
“小兔崽子你还不谢恩？”顾自忠放小声音。
“谢恩！谢恩！”小太监连连叩首。
“武皇那奴才告退。”顾自忠又是一行礼，拽着小太监，“小兔崽子看我不收拾你！”小声的骂道，转身走了。
“裤子提上！”
“啊……啊？！是！”小太监转过身马上把裤子扎好，麻利儿的走了。
说来也巧，这正好碰上鹰王，带着高盛高强二兄弟就进了院儿了。
诶不对！——还一人儿！
我定睛一看——妈蛋！修罗王怎么也跟来了！
算了算了……来就来了罢……其实我本身也要事后找他的。
二人见此，立地行礼，“奴才参见四位大人。”
“你们下去吧。”鹰王吩咐了罢，话锋转向他们仨，往路边儿退后一步，摆了个请的手势，“三位大人请先入屋，武皇已在屋中等你们了。”
高盛一点头，“劳烦鹰王大人了。”
鹰王一点头。
三人儿进了屋儿，堂下席地一跪；
“臣参见武皇，祝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参见武皇，祝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修罗之主修罗王参见武皇，祝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妈了个蛋——晋个礼怎么这么麻烦？三个人三个称呼？
“平……平身！”尴尬之中结结巴巴的道了一句平身。
三人起身，“谢武皇。”
“赐座。”
三人入席后，我觉着不对……“诶老骡子，你见我跪什么？”
“是你说的掩人耳目啊！”修罗王一脸的茫然看着我。
甭提我多无语……
我往后靠，右手重重一拍额头，又马上坐正，“你晋礼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连你的名号都说了……”一阵汗颜道，“还好是在我的寝宫，你要是在外面儿，你这么喊那可是伤了体统了啊。”
修罗王搔搔头，尴尬的嘿嘿笑，“我叫顺嘴儿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