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选择罢。”尊上略微得意,却还是装作有点头疼的样子。
天堂和地狱之间,有哪个傻子会选择地狱呢?如果没有,那我就是那个傻子了。
我问心有愧,再是快乐无限,种种音乐,我依旧问心有愧。
地藏王菩萨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我如此作恶之人,怎能怎敢身负罪业登入天道?当然,我更多相信的是天底下绝对没有这么好的事儿。
天上掉个馅饼儿都是奇闻异事,我这天上让我登仙,何德何能啊。
又是问心有愧。
“它们呢?”我一昂头,示意前方的索命鬼们。
尊上转头看了我一眼,疑惑道:“谁们?”
我抬手指着,道:“它们。”
尊上随着我手指的地方看去,“哦……”应了一声,“你若羽化登仙,它们自然当度得度,或为天人,或转世为人。不必再受地狱苦了。”
我惊讶看向尊上,“它们为何要下地狱?!”
尊上笑笑,看着眼前的索命鬼,“它们生前自然有他们的罪过,当然要去地狱受苦。”
——呵,这是接我手死了啊。
“那我若向它们走去呢?”我问道。
尊上笑——他这是明知道我不会往索命鬼手里走的。“你若走向它们,它们索了命,了了心愿,自然会到阴曹地府去报到,不过接下来会怎样,那就各不同了。”
“不都是不得正果的么?”
尊上似乎根本没料到我会说得如此尖酸——天道无情,无情!罪行我自己背,它们是被我枉死的,虽然不受地狱苦了,那为何还要受轮回苦。
他一愣,然后一声轻笑,“六道轮回苦,为师虽是得道仙班,但若不专心护法,只贪图玩乐,也会再次坠落。”又是收敛笑容,“此事无解无解。”
“好了,跟为师走罢。”尊上得意道。
我转头,冷看了一眼那方美妙,又是无奈苦笑。
“仙师怎知徒儿一定会与您拜会大帝?”
“为师不知,不过我想这等事,再固执的人也会看明白的。”尊上陪笑着。
难为老爷子了——唉,我这做徒弟的,也真是让他老人家不省心啊。
活着的时候就不少为我操心,这得道仙班了,也在为我盘算着。
“那我哥呢。”
“迟早的事儿。”尊上笑笑,“正因为一儿他不让为师操心,所以为师才先给你这个机会的。”
他说到此我突然心微微一抽,不知怎的,倒是心动了。
“走罢,同为师一起去拜会大帝。”说着,尊上抓住我的手腕,转身就要带我走。
我原地不动,尊上也发觉了,又转身看我,见我犹豫不决,似乎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你有什么犹豫的呢?”尊上几分不懂,此话,传入我耳际,惹我一阵蔑笑。
仙家,我不得意,不是我修来的,我更不得意。我不及凡夫,却是凡夫,又越凡夫,但终归我与别人念头不一样,身负不同,观念不同。
也罢了,也罢了。追求不一样,我不能说谁对谁错。
不过尊上自从登了仙班愈发不对劲了——许是我凡夫俗子无法理解罢。
早听闻仙人无情,心怀冰冷恍若无关。我固然是不相信尊上这样的,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的。
“哈哈哈哈哈……”我一阵狂笑,两手摸了摸腰间——除了锦囊什么都没有。
若此时有三两热酒一斗烟,没的说。
“你在找什么?”尊上疑惑道。
我不理,一声轻笑,转身面向尊上双膝而跪,“玄清叩谢仙师。”一叩首。
叩首罢,也算是与尊上辞别了。
——尊上,原谅玄清固执。许只是因为一念嗔痴一念执。玄清不知此时要说些什么好,或许此世本无真,我也与所有人一样,早在这无真之中彻底迷失了。迷失也罢,迷失也罢……
“你这是什么意思?!”尊上有点恼火。
我又作揖行礼,“玄清就此拜别仙师。”言此,没容尊上说话,我转身就往那方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不到我马玄清自认为英明了一世,也可谓是碎虚了。一世难潇洒且不言,死了死了联系到了这么多人?哈哈哈哈……岂不悲哉!岂不玩笑哉!
那些索命鬼见我向它们走过去,眼神瞬间活了起来,有点欣喜的样子。怎么打比喻呢……就像百兽院中的老虎,我就是块活肉,百兽院里的老虎看肉什么样儿,他们就什么样看我。
因果循环丝毫不爽,曾经我杀他们,只是一个动作的事儿,甚至说是一句话,一个字,一个表情的事儿。如今他们来索我命也如此啊。真是,唉……
天生天杀,如此我便是违背天道,恶果什么的,自然是脱离不开的。
“尊阳上仙,敢问何谓大道无亲,常于善人?”有我这样的弟子,也够他老人家丢脸的。
“天道于芸芸众生一视同仁,无偏无私。善人顺道而行。”
“敢问上仙,何谓善?”
“大至亲和大道顺道而行,小至孝养父母让路不争。皆是善。”
“道德经中的善人为何等善人。”
“顺道而为之者。”
呵,顺道,对啊顺道而为……我怎么早没看透。
“如是顺道而行,不论人之生死,万物之性命哉?”原是我背道而驰。
“天生天杀。”
我点了下头,不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也罢也罢,眼前的情况已经是这样了,我顿悟、彻悟、渐悟或是不悟、不知、不闻、不问。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还是留恋着的,留恋着一切的。
如若不留恋心中有好去处,我怎会还纠结如斯。
“呵……”我轻笑道,“好个顺道而为,好个天生天杀,好个天地不仁,好个圣人不仁……”
“哈哈哈哈……”又是仰天一阵狂笑,哈哈哈哈,我戎马一生从未自在过,这回,也可以自己做一回主了,哈哈哈哈……洒脱!洒脱!自在!自在!
这辈子,也终于可以任由自己性子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