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去了一点点,他猛地抬头,用力地看我。那一瞬,我又哭了。
“哥,您怎么了?是不是看不清?”我故作淡定,来不及擦拭眼泪。
他缓缓躺下,无力的点了点头,偷叹了一声,别过头去。
“宗谱啊,你替我收好。切莫遗失。也切记,等一切尘埃落定了,你再翻开宗谱,否则千千万万的不要打开。”他无力的嘱咐,略微含糊。听了,也只是这个意思罢了。
他说这话我也没辙,迷茫之余,也就只能如此了。我将宗谱收好,紧揣在怀中之后,他看了看我,忽的道,“小正,去……太和殿罢。”
去太和殿,呵,去太和殿……去太和殿就代表,没有任何余地了。
我深叹了一口气,本身强憋着的眼泪,如今如大江洪水一般,一气泻出。且只是哭着,哭着。他却笑了笑,不语。
良久,我咳嗽了一声。颤颤巍巍的舒了一口气,心里无数遍的喊着,疑问着;哥,你不会到那个地步的对吧,您别吓我,您别吓我……
“人言落叶归根的,虽不知根在何方,不过至少要清明己身是枝身为何方,对罢。”他苦笑了一声。
此后半个时辰我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无言,默默流泪。他一直在说这类的话,我听着,泪水更是止不住的流。不觉双袖泪染,满面泪痕。
也不知如何,良久之后,我哭着,叹了一声,“顾自忠!”一声喊。
顾自忠门外听训,马上碎步进来了,堂下应声。“奴才在。”
“挪驾,太和殿……”
说完的那一瞬,心中燃起悔意。甚至我难以想象做出如此决定,我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真不知道,不知道……我一直都坚信事态不会如此严重,可……可现实给了我一个耳光……
他会好起来的,他会好起来的……
顾自忠听到这儿,也愣了,抬眉看了看我,就在他刚好抬眉的那一瞬,我的眼泪儿顺着脸颊就是趟,已经懒得伸手去擦。
“爷儿……”
他要说什么,我知道……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他明事理,也就下去了,不多问了。
“寿材……我记得早年就准备了罢。”他苦笑了笑,“行,甭嫌不吉利。备着吧,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呢。”又十分洒脱、潇洒着,一如往常的笑了笑。
看他样子,我随迷离,也跟着微微撇嘴。
不一会儿,接驾的轿辇便来了,鹰王进来之后,一群人又呼呼啦啦的将师哥抬到担架上,看他表情不太好,心里又是,唉……
“哥啊,您忍会儿,马上就往太和殿去了……”我哭着,哭着……
他勉强含笑,点了点头。
被人抬着上了轿辇,我则是跟着轿辇走,到太和殿不长的一段路,却像走了三年五载一般。初春杏月里有些温温热、温温暖,此时却让人生凉。
终于,算是到了。
在太和殿的偏殿,落了脚。他躺在卧榻上,虚弱的粗喘气。
“太医,传太医……”此时,我喃喃,已是泣不成声。
鹰王起先一愣,后马上应是,冲了出去。
太医遂后赶到,一号脉,年轻的太医咽了口唾沫,面容惨白的看着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太医的表情我就是鼻子酸酸地,对他挥了挥手,摇摇头,含泪言道:“你走罢,你走罢……”
我就这么守着,守着……
这边落脚了,那边太和殿正殿就准备好了,又挪到了正殿。他躺在正殿中央略空荡的床上,无力着,看他似有想说,我半张着嘴,良久,犹豫道:“哥,怎么了?”
他苦笑了笑,“没有。”
傍晚,傍晚……太阳还是亮眼的大,不过西头不久在了。此时,恍若回光返照。
“殿外怎么了,怎么有……脚步声……”他很虚弱的问着。
我看向鹰王。
鹰王看了看我,“启禀仙帝,殿外站着的,都是百官大臣。
我还没回应,师哥先点了点头,“你……把门打开罢。”
鹰王又瞧了瞧我,征求同意。
我点头。
前去,推开了门。堂下,文武百官战的齐刷,不过皆是议论纷纷的样子。
“好热闹……”他喃了一句。
他面对着尊上灵位那方躺着,若想看到门外,要扭个头才看得到。
“如果这次好了,我想……”他说到此,犹豫了,“我想与陈小玉结发连理,终生不悔……”
我听了那一瞬,就……彻底乱了。
他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从没有……或许这个关键时刻,能想到的人除了我便是他心上人了。
“哥啊,您要不要见见我嫂子啊……”我试探的问道。问出的那一瞬,我就又哭了。
他摇头,又摇头……
“不了,不了……”很无力,很虚弱,他闭着眼睛,良久之后,半张着,无力地望向门外,不知看的是议论纷纷的群臣,还是马上西下的红日。
我正想着,他抖着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分开着,大幅度颤抖。
“答应我,代我,照顾好她……”说到此,他突然哭了。
我从没见过他哭,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如果语言可以形容眼泪,此时情绪就可能不会如此复杂,除了哭了又哭了,我不知道我在干嘛。我抽搭一下鼻子,伸出右手,紧紧握住他的右手。“一定……”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缓缓的放下了手。
“如果这次好了,我一定要与她……”他笑,然而一道光却从眼角直直流下,“结发,连理……”
这句话罢了,我再看他,他就……
“哥!——”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和从小一样我一下扑在了他的身边,不过我唯一知道的是,他……他……
“总元帅!总元帅!”
屋里炸开了锅,哭声一片,屋外所有都安静了,嘈杂声就像他的呼吸一般,停止了,停止了……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要做什么,我摩挲着他的右手,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
我整个人都瘫下来了,跪在了床边。
鹰王似见此不对,拍了拍我,我半张着嘴,无力的摇头。
见此,他冲出殿外,“跪——!”带着哭腔,泪痕未干。
殿内所有哭声都止住了,只剩下抖袖的声音,跪地的声音,瞬间安静了,安静了……
“一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大清碎虚元年杏月十八酉时二刻,高祖仙帝师兄,先武皇太虚驻蒹葭城总元帅病逝,享年,三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