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浓的月色。”深吸一口气,有些微凉。看着那一抹浓银色落在枕边,春时的韵味好像还没有完全过去,醉酒的迷离。
“嗯。”一个熟悉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再一次感受到了曾经的温暖与安稳。“你什么时候会接我回家?”本着微笑,他还是他,我还是我。可是一切还都是会变的,我不清楚这份感情还会存在多久,不过你看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因缘和合,不知曾经我与他们是否也亲如手足一般,如今却仅仅是看了一眼罢了?面对着这些悲凉,其实我不想多说什么。
他似乎迟疑了,缓缓地坐在我身边。宽榻,不因他而负重,而我的心,却因他而沉淀;
“随时……都可以。”
“只不过,不是……我们的家。”
今夜他有一些不一样,不知道哪里不一样,总之听他的口气不对——我有预感,是发生了什么事。想到这儿,心猛地一颤,紧接着脑子有些恍惚。
“你和别人的……家吗?”努力的开口问出这句话,尽量让他听不出来我的颤抖,故意趾高气昂的问道。
我原以为这世界上能抱我的只有他了,也会有人爱我。如今他就离我几寸几厘,却犹如天涯一般的遥远,或许,他已经不是我的他了。“是吗?”不死心的求证着,甚至是如乞求着一般的口气。
“也罢,是不是都不重要,那是你的家——而不是我的。或许,我未曾有过家。”望着窗外明月,浓色如今浓得是孤寂,而不是银白。
呼吸渐渐像是委屈的哭声,就着月色一片片的黑,时不时的风打在脸上。如果他不在,这又是一个让我睁眼直至五更的夜晚,而如今仅仅寸时之遥,却是我永远不可触及的天涯。我确认,又剩下了我自己一个人……
他无力的一声促叹,“你……你怎么讲都好。只希望,你不要难过。”
——我在流泪你晓得么,南宫。我在流泪……你怎么不来抱我了?好奇怪,好奇怪。这不像往常了,不像我自己了。我的眼神,亦渐变得厌倦;或许我没有厌倦别的,是厌倦了我自己。
眼泪换来的只是他的一句“希望你不要难过”,这多像一个笑话?
当滚热的眼泪从眼角流下,在脸侧行走划过;是眼的不挽留或是泪的绝情?我想谁也不是,只是走到了这一步,没有办法的行为而已。拿通俗地讲,命里注定的意义。我们并不清楚是如何糊里糊涂走到这一步的,记忆里还是十四年前桃花纷纭赛似天宫的初相见。不曾想过生死离别,不曾想过如今他已成新婚——就像眼睛与泪水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别离,别离来临的时候什么都不明白了;虽是不明白,可一切犹如意料之中的安稳、平然。
“到最后,换来的就是你一句的希望我不要难过?”冷哼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讲笑话……和新媳妇儿学的?”
“我现在一无所有,我不是仙帝我不是魔帝,我只是一个浪人。那么,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在魔界有你的妻子,你还有封子然,那个如今的魔界帝君,你找我来干什么?”
我的话没有埋怨,虽然讲出来的时候有些疑问,不过抱怨与挽留从不是我的风格——要走就走,爱留就留。
话,是说的潇洒,事,是做的心疼……
寒夜凉的就像流水一般,如我心寒。与他是思念过往历历在目,那一瞬甚至在想,是不是我亏欠他的?十三年前我对他甚至避而远之,甚至故意的不在意,故意的放肆。而我亏欠他的,终于来报了。
真是如游戏一般,游戏的相识相遇相知,游戏般的从君臣之间变换成了亲密无间的爱人,最后游戏般的他娶了新欢,显然不是我。
“你一直是你。我还一直……”
“不要说你爱我!
猛然的打断他,房间内的气氛马上变了。那死一般的寂静到如今被我一声似是喊出来的声音截然粉碎。当夜色中白色的中衣与银色的头发化为一滩,扎眼也不扎眼;
缓缓坐起身来,夜色里他要扶我,却又懦懦的收回了手。也就“任由”着我自己费力的起身,手拄着枕头,泪痕未干的瞧着他;依稀依稀,流光洒遍,他的脸庞还是如旧的英俊。但他,早已不是我的他。
我的神色一时不知怎么讲的明白,恨么?我不恨,我爱他,比什么都爱。我……我怨他?我不怨他,我为什么要怨他?生死两相隔,他也曾无数次在虎口夺回我命,我怎么会怨他?巴不得给他磕俩。
“这对她不公平。”
“爱你爱我的,明白就得了,不必讲出来。”脸上两趟热流如今更添新温,一手半遮住脸,左眼依稀看到了他靠近我一分,我却连连摇头。
顾不得落在中衣上的泪水,我满脑子想得都是这半年来的过往还有他英俊潇洒的模样,对我的疼惜疼爱……然而两个人的爱情不止如此,我能想到的多得多,也因为多,却不知从何忆起。绢布罗缎长又长,碎作条条零尾料,回忆亦复如是。
“祈清……”他纠结着道。
我只是摇头——求你,别叫我的名字,求你……求求你。
“真的,你来找我对她好不公平——就像你和她喜结连理的那一瞬没有想过对我公不公平。也像我如今还要占有你没想过对你是否公平一样。”
“你不必再来找我,不必了……”别过头去,夜色还是刚才的夜色,如水清凉。被眼泪迷离的双眼,心思也不在眼前。
十四年的割舍要有多痛就有多痛,痴笑着他傻,都走到这地步了何苦再来找我讨我的不愉快?好好过日子呗。痴笑着我自己愚蠢;我早应想到,以他才干在人间是一方霸王,他在魔界照样不会差。他说我会是他的王后,不管走到天涯海角都会有我的存在,直到今天我晓得一切都只是说的。
——你够了,南宫刹。为什么偏偏要在我对生活与生命完全绝望的那一刹重燃爱意这把火?然后在我对一切选择安然的时候你选择扑灭这把火,又一次将我锁在黑透彻的绝望屋子里……
比月光更冷的双眼,如今也哭红了眼圈。时而,我还难下决心的偷瞄坐在我身边的他,可那一瞬我心中的空缺似乎又被补上了……可,这有用吗?那只是习惯。
其实,我相信世界上是有圆满的,只是这份圆满必定是一些人的遗憾。那么,我就是那一些人里面的。就像我的家,成了别人的温暖。
有人说,遇到了就是缘分,或许下辈子再也见不到了。不过,如此相遇,倒真不如不遇。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却同时在你成为我生命支柱的那一瞬抽离了。不如你没曾出现,那么我是死是活是苦是乐与你无关,不用我去埋怨你,不用你来顾及我的感受。笑话,真是个笑话……
“我爱你,与我的灵魂对等。”
默默垂下手来,轻放在膝盖上,任凭脸上的泪水滴答在洁白的中衣上。低头之后,我竟轻笑一声,“既然不需要再见了,我们不要聊这些不开心的了。”
“祈……”
“我求你,别再叫我的名字。”
我的话很坚决——到如今我不希望再有什么挂联了,不希望他去辜负了那个女人。毕竟我们之间,其实最无辜的还是那个女人的。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也更不想知道。
他一脸的犹豫,最后还是默默闭嘴了。
落满挣扎的人生,还如何闲雅……已经失去了一切希望,不希望再自讨苦吃了。不想再问那些“既然你有了妻子还为什么要来找我”这样的蠢问题,我倒希望他就像在三界中蒸发了一样,再也见不到,再也听不到,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
“你们大婚,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来找你的那夜,是我们的新婚。”
“新媳妇儿呢?你让人家守空房?”轻笑一声,摇摇头。
“祈清……我不清楚怎么跟你解释。”
“不用解释,我只知道你这样对我不是很公平,对她是绝对的不公平——婚姻不是儿戏,你对她是有责任的。”
“那你呢?”
“你不用管我。”冷笑一声,“傅家小姐对我似乎挺有意思的,反正我孤家寡人,富可敌国,倒不如安然下来,也有个家。我将……有妻子,有孩子,还有我的妹妹。”
那一瞬我再次泣不成声;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想的,气他吗?我真没有这心。我不会再扯进来一个无辜的人,或许他对那个姑娘才是真爱,对我仅仅是十四年的感情一时割舍还有些愧疚与不适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