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罢，我便率先离去了。一串火光的铁蹄，缓缓散去。
想来这便是我的命，刀祖是我亦复如是，一生纠结的莫非是正、邪，生、死。还有，爱与不爱，忘与不忘，记与不记，放与不放。
想想人一辈子活个什么呢？说真的我不大清楚了。过了此劫倒是幸运，不过想想幸运之后呢？会接着幸运么？
到了圣武大殿，我便落在了高台上。三位长者俯首行礼，众弟子兴高采烈。看他们面带笑颜，唯独我一脸淡然，时而莞尔。
我快乐么？高兴么？哦，很快乐，很高兴。很幸运我没有死在那幻境之中。不过我并不是真正的快乐。我从一个梦里走了出来，陷入了另一个梦里。这个梦更深，更让我沦陷。
弟子众被我吩咐该干嘛干嘛去，子时已过，那嘶嘶声又起，圣武大殿平台上的所有人都被我差遣走了，留了鹰王一人。对着龙椅，放了一桌一椅，桌上放了些酒肉，放了些花生米与青菜，略精致。
就着月光，那满了的酒映着月光，安静的如微微涟动，实质上并非是酒坛动，而是我双眼迷离。不久，东方的太阳会褪去如今的明月，最好在此之间睡一觉。我可不喜欢那要命的阳光直直的对着我的眼睛……
“玧琦，来，坐。”我端起筷子指了下对面的座位。
“是……”
入了座，饮酒自然少不了下酒菜的，花生米是必备的。
“我说你丫什么时候那么怂了。”我苦笑了一声，放下筷子，看向他。
他抹搭了我一眼，一撇嘴，“您得，还取笑我。”
“又不是没见过世面……”不禁的苦笑摇头——想想也真有趣！
一切，转眼笑谈。如过往经历，如说书故事。
“爷，那明儿怎么跟京里说啊？”
“你就说大破子午沙漠外兽军，就可以了。”
“嗯……”他喝酒吃肉，我倒有点无心饮食，只是喝了两口酒，“诶那这么说来咱们回京的时间也快了？”
听他说到此，我本要夹菜的手，停住了。愣了一刹，将筷子放下了，叹了一口气——我是回呢，还是不回呢？说白了我是死呢还是不死呢？真是……
玧琦见此，也似乎发现了我的不对，愣愣的看了看我，“怎么了叔……”
“我还回去干嘛……”话说到这不禁地鼻子酸酸的，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又重新倒上了。“我为谁回去？我回去干嘛？”
玧琦尴尬一笑，“爷，这么快就把人家忘了？”
“没忘。”我无奈的摇头，一声笑，“你说我回去干什么？回去做我的帝王么？是，我能坐得住帝王的宝座。”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所有人都离我而去了，谁能给我搭把手？做帝王，便是日日夜夜的在永思轩一坐，看那些看不完的折子！感受着官场上的尔虞我诈！”
玧琦一愣。
“对，说到刘若我想起来了。我娶她做皇后，大臣就会讲，仙帝要以龙裔为重。多给我添几宫娘娘？我这是在过日子还是在如何？作为帝王竟然要被大臣们逼着和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相处！这叫什么？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这事儿屡见不鲜，到我这儿一定不例外！”
“然后呢？我回到那个金鸟笼中，有吃有喝，却要被人言淹没对么？”我嗤了一声，“那我还回去干什么？”
“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当日亲征，我就想好了不准备活着回去了。与此同时也想好了，刘若注定还不是我的。”
说到此，我叹了一声，“时过境迁，我与她相处不过两个月而已。该过去的，还是会过去的。”
玧琦听了也是摇头，“谁也没想过事情会这么糟啊……”
“也罢。我想完成的尽快完成就好了——我的死活都不重要，何况是怎么活呢？”
他苦笑了一声，“人生无常，叔，节哀。”端起了酒碗，“来，叔。”
我抬眼看看他，轻笑了一声，“行啊小子。”端起酒碗与他相碰，“来。”
“釂！”
“釂！”
放下酒碗，一抿嘴，夹了口花生米。“诶你小子酒量怎么样？”
抬头一看——好小子，一阵扶额。
“嘿？小子儿诶？”我呵了一声，放下筷子拍了拍他肩膀，“没事儿罢？”
这功夫他刚缓过来，“没，没事儿！”又笑着摇了摇头，“叔您什么酒量我什么酒量。”
“成啊你，这叫舍命陪君子啊。”
“好家伙……”——他还有点没缓过劲儿来。“我说叔您这酒量忒行了。”
“都跟你大伯练出来的。”我笑了一声。
他抹了抹眼泪儿，“好家伙眼泪儿都辣出来了……”看了看手，“诶您和我大伯也这么喝？”
“从前喝的比这猛。”
说到此，脸上淡笑渐渐凝固了。掏出烟袋锅，放上烟草，到了玧琦面前，指了指烟袋锅，示意他点烟。
他一声轻笑，将烟点好了，我深吸了一口，却不想呛着了。
“从前是我给你大伯点烟，现在轮到你了啊。”
“想来你大伯也是。抽一辈子烟了，总用那么一个老烟袋锅，这还是过年送我礼物，一齐造了两把烟袋锅……”节俭了一辈子，省了一辈子，唉……
玧琦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吃着，“都会过去的。”
“但愿罢。”
“明天一早劳烦你去京里看看，我如今回不去，也不想回去了。”我一声苦笑，“帮我问候问候刘若，老陈那边你也照顾一下。”
“是，愚侄明白。”
说起来，有时候人还真要庆幸。能活到现在，能与我眼前的人喝酒，实属不易的。就拿刚才的事说，那些不幸的刀家弟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活人说没就没了。甭说喝酒了，都没的喘气儿了。
行啊，知足者常乐。
酒过三巡，我累了，他将酒桌撤走了，我就躺在椅子上了。想来，已有几日无睡无眠了。躺下的那一刻，我将所有都捡了起来，敲醒了我的无措。
一觉，便是天亮。醒来没有昏昏沉沉的，很精神。我不喜欢那刺眼的阳光，虽然照的我后背暖洋洋的。
晚上寒气重，又沐阳光也算是补回来了。
起了，回了主堂，吃了早膳。接下来，我要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