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变了,月儿渐渐被乌云遮盖,满天星斗在一阵狂风刮过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地间顿时暗得伸手不见五指,风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闪电张开了白花花的牙齿,撕裂了沉默的天空,下伸的触角击折了一课树的树冠。一座突兀的小山顶上的一棵枝叶茂盛的树,粗大的树干四人合围也不一定抱得住,然后是从九天外传来的炸雷,轰轰隆隆,可以击溃任何人真实的心灵外在人前可以做出各种表情的虚伪伪装,直直的震撼最脆弱的心灵,如果是人听到,如果他心怀坦荡,他会笑;如果是个有故事的人,有悲伤的故事的话,他会哭。宇飞此时不想笑也不想哭,他不记得多久没哭过了,男人似乎与哭无缘,不知不觉大了,不知不觉的泪腺就干涸了,在云层与大地间来回的长久未歇的雷声中,他像个初生的人儿般接受新的洗礼,忘记了那些奇怪的狼群,也忘记了自己,现实中难以听到这么纯净的雷声了,他本是在好奇心驱使下跟着那些狼群后边看前边到底有什么事情的。
等到他醒过神,除了在风中倒伏的黑色草影在轻轻的浩大的发出声响外。好像这片草原上只有他一个活物。
短短的一刻,又像过了很久,消失的星斗在草原上静静开放,小山的四周,从南往北,由东往西,稀稀拉拉的散落在草丛中,宇飞看得真真切切,星斗全是绿色的,两颗星斗就是一只狼,成千上万。
一声低低的狼嗥在某个地方顺着地面向四面八方传开,捉摸不定,若断若续。然后天地间重归寂静。
又是金蛇乱舞,所有的事物纤毫毕现的显露,白光闪过后,雷声还没传来,“呜”万狼齐啸,野性而洪亮,宇飞感到自己的胸膛受到了狼啸的一阵阵压迫,呼吸顿时一顿,雷声再次来袭,只是它也变成了一匹狼,声音淹没在狼啸里。乌云中透出一丝空隙,弯月再度显现,一道直直的光柱照在树冠被击断仍高达两丈左右的树干上,树上蹲着一匹银色的狼,比宇飞刚才见过的青狼体积至少大两倍。借着月光,宇飞目光非常清晰的看见了银狼的脖子上套着一个银色项圈,背上还有一个鞍,难道这狼王是有主之物,而且还是坐骑?
嗒嗒的马蹄声在沉寂下的草原上分外响亮,宇飞的眼睛往向了左边的远处地平线。
那是一匹怎样雄健的马,目测的高度至少九尺,颈子与下边的身体等高,长一丈有多,飞扬的火色马鬃像一只展翼的凤凰,朝方凌筑前方的小山奔去,在马的后面,蓄积了许久的雨水在月光的空隙中瓢泼而下,却始终没有追上前方奔驰的骏马。马也是有主之物,浑身披着黑色的铁甲,上面端坐着一高大魁梧的大汉,面目背着月光看得不太清楚。却是裸露着胸膛,背负一张巨弓,胯间左刀右箭,端的雄武异常。
“呜”树干上的银狼连着几声低嗥,宇飞所见的再不是绿色的星斗,而是所有的狼都从草丛里站了起来,所有的狼头都转对着那匹马奔来的方向。
马上的人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那马在离最外围的狼群还有一丈的距离时停下,在急速奔驰中前蹄重重一顿,毫无征兆的自行停了,停得四平八稳,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北域城萧剑应邀前来相见,还请狼侍前辈现身一见“马上的汉子开口了,声若雷鸣,朝山头喊道。
除了雨声外再没有别的声息。
汉子又喊了两遍。
宇飞只见树干上的银狼对着天上的弯月长啸一声,声震天地,下边的上万只也是齐齐长嗥。更显得声势浩大。
之后那只银狼跳下树干,低伏前身,像等着谁骑它般。
接下来宇飞看见了更为奇特的事情,那树干里面竟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声响,宇飞在脑海的词库里搜索了一会才想到一个形象的比喻,相当与吃甘蔗时将那甘蔗从中间掰开时发出的那种声响。
果然,那树干渐渐开裂,裂成几半倒在了雨中,中间只剩下一截小轮的木桩。
小轮的木桩不是木桩,而是一个人。又是一道雪亮的闪电,伏在远处草丛的宇飞看清了那个木桩般的人的真面目,两只眼珠突出像挂在脸眶边,象个骷髅,脸色比坟墓中爬起来的僵尸还要苍白,身形干枯却很修长,一件黑色的长袍空空荡荡的挂在他骨架似的的身上,随着风在剧烈摆动。他一跨腿,就骑上了那匹银狼,
“……萧…………剑…。萧空…的……儿子?”那人的头机械的摆了下,说话的声音像指尖划过玻璃时发出的尖锐声音,而且极不熟练,像很久没有没有说过话般。
“前辈与家父的二十年之前的约定现在由晚辈前来赴约!”。
“他……怎么……不……来?”那人又道。
“家父与二十年前与前辈一战后,伤重不治,在三个月后仙逝,现在晚辈代为赴约。”那汉子道。
“你?哈哈哈”!那人笑了起来,笑声十分难听,他缓慢的摇头道:“你不够资格!”
那汉子神情激昂正待反驳,却又垂下头道:“前辈说得没错,先父武功盖世,晚辈天资驽钝所学不过十之六七,但先父交代为人不得背信,父亲没有完成的约定晚辈拼死也要来的,家中一切事情都已安顿好,本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那人又摇了摇头道:“凭着你这份孝心,你已不输当年你父亲的英雄气概,只是你家传武学确实深奥无比,不是天资驽钝,而是你所学时日过短”前两句说得还不流利,这句却是流畅无比了。
叫萧剑的汉子没有回话,那人又道:“当年约定只是武学上的研讨而已,我和你父亲,在白域草原上算是武功最好的两人,平时交情不浅,后来两人都迈入了先天之境,然而修炼方式不同,主张的修炼方式出现分歧,也就约定每二十年分一次胜负,你应该是你父亲七十岁那年生下的罢?我记得跟你父亲第四次比武时,两人正是喝了你的的成亲酒走的,那年你二十三岁吧,没想到,二十年之后,他竟先我而去,这场比武也就算了吧!”
萧剑听见这话,对着坡上的狼侍道:“真的完了吗?”
“是的”狼侍道。
萧剑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仰起头来在略小的雨中望着西移的月亮,让宇飞看见了他的脸,脸上皱纹千沟万壑,是苍老的黄土高原,鬓染寒霜,两眼浑浊,怎么也不像宇飞从对话中得知的他四十多岁的年龄,倒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
只听萧剑道:“当年。先父与前辈一同出去,三月不知所踪,再次见到先父,他神色坦然,自道死期将近,将毕生功力传于我后,走进先母墓中,自封墓门,安然去世,而我,为了完成先父的与前辈的约定,晚辈将刚刚怀上孩子的妻子抛在家中,隐居于草原上一座无名山中,结草为棚,餐风露宿,断去所有尘念,钻研家传所有武学,由于常年忧思难忘,这四十多岁的面容却成了七老八十的样子,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为此愁了二十年的事情就在前辈一声‘算了’中收场,二十年,我二十年最年轻的时光就这样虚度了”。
“此为造化弄人,想起我与你父亲比武四次,无一不是两败俱伤,前三次比武后都是得修炼疗伤几年才能回复元气,这不知又浪费了多少时光,最后一次比武本是两人同归于尽的结局,因你父亲有意相让,他在两人比拼内力时,自断经脉切去自身内力来源将生的机会让于我,而我侥幸捡得一条性名也是重伤欲死,幸我找得此树,藏身与树内,靠吸收木之生气才得以苟延残喘,在树身内的这二十年,彻底放下名利,意气,这才体会到了无穷无尽的天道,你父亲在自断经脉时就放下了,比我更早看透了十几年,可惜啊!”狼侍叹息道。
萧剑从马上跳了下来,跪倒在地,默默的朝着东方拜了三拜。然后站起对狼侍躬身道:“前辈与先父正式了结,我也能过自己的生活了,去寻我家中苦苦等待的妻儿,那么就此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