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歌目光落在上面,久久没有离开。
莫离此时要比刚才安静许多,站在思衣身侧十分乖巧,江北歌心里一凛径直走到莫离跟前。它的皮毛仿佛比之前还要光滑柔顺,摸在手上让人舍不得放手。
江北歌指了指不远处那夜般的黑暗,示意莫离过去看看,莫离会意,迈的步子沉稳有力。思衣不明所以,却见江北歌眼中杀气乍现。
莫离还未走出几步,突然眼前一白,来不及反应,一张银色丝网已将它困在里面动弹不得,莫离清澈的眼里满是惊慌,不知道主子为何要这般对它。思衣也急了,这丝网缠身极难扯下,就算拿下来身上也会有很多细密的勒痕,短时间内难以恢复。
正想上前阻止,江北歌血剑已经出手,直指莫离脖颈。
莫离比刚才要焦躁很多,一边嘶鸣一边挣扎着想要向后闪躲,生怕江北歌一剑了结了它。
“孽障,还不快现出原形!!”
江北歌冷声,血剑又向前逼了一分。莫离的嘶鸣声愈发尖利刺耳,可怜巴巴的看着江北歌,胆小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找死!!”
江北歌冷笑,血剑扬起,眼看就要刺向莫离。
“饶命啊女侠,我再也不敢了!”
思衣瞪大眼睛,莫离竟然说出话来!不,它不是莫离。
眼见着它体型慢慢变了,身上长出细长的毛来,没有了角和尾巴,四肢也短了许多,颜色逐渐变成墨绿色,眼睛还和之前一般大,看起来就像一个绿毛球。
思衣惊愕,这家伙倒和小白长得挺像的呢。
这幻音兽名叫郁冉,常年生活在青冥山上,寻常以一些小型动物为食,今日见难得有人前来便起了坏心思,谁成想莫名其妙就给人认了出来。
其实郁冉化成莫离的样子确实难以认出,思衣都被它耍的团团转,江北歌刚一开始也没有看出,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莫离”的脖颈没有那个烙印,这个东西只有她和流光逸知道,郁冉当然想不到,还有莫离胆子那么小,怎么可能敢独自一个去林子深处?
“怎样才能出去还不快说,非要让人杀了你吗?”
江北歌声音清冷,虽然不高,但是充满杀气,听得郁冉心里直发怵。
“你先放我出来,我才肯带你出去,否则就是杀了我也没用,时间不多了,你们自已看着办!”
从她们陷入幻境到现在,离一个时辰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不出去当真要给困在这里了。
江北歌思索片刻,一剑扬起,郁冉吓得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儿才发觉身上的丝网已经消失不见,急忙活动了一下,感觉还好,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随我来吧!”
郁冉语气有些不忿,但又无可奈何。
前面便是那三棵树了,离得近一些看,比刚才看的还要阴森,树枝丫低低的伸出,像极了一个个恶魔之手。
“从这里便可以走出去了,你们自己去吧!”
郁冉指了指黑漆漆你树,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提了起来,身体腾空,吓得它连忙挣扎。
江北歌轻笑,一手捏了捏郁冉圆滚滚的肚子。
“万一你欺骗我们呢,我要带着你走出去才放心!”
说着一手将郁冉甩出,果不其然穿过了树,看来它说的倒也不错。
郁冉被甩的摔在地上滚出去老远,一边嘟囔着一边爬了起来,站稳身体,才发现江北歌和思衣已经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外面太阳正刺眼,与刚才所处环境相差甚远,她们此时身在林子里,距离白乾的洞口也不过百米,看来她们之前没走几步就碰上郁冉了。
“不如你跟我们回去,我收你作神兽可好?”
江北歌心里一动,这家伙长的其貌不扬的,本事可不小,所能为已所用,倒也不枉被它捉弄一遭。
郁冉连连后退,急忙否定,奈何哪里逃得出江北歌的“魔爪”。
“这可就由不得你啦!”
郁冉身体一轻,便已经给江北歌抓了起来,一面哀嚎,一面极不情愿的掉进储物戒,过了好久才仿佛认命了似的安静下来。
远处传来一声嘶鸣,熟悉的声音在江北歌耳畔响起,这回应是莫离没错了。
莫离朝着她们飞奔过来,小眼睛里满是激动,刚才江北歌与思衣突然消失不见,它可着实焦虑了好久,生怕她俩将它丢在这里不要了。这里荒郊野岭,说不定再窜出个狮子啊,虎的,指定一张口就给它了结了去。
一看这呆头呆脑的样子,就知道是莫离不假了。江北歌安慰的摸摸它的背,眼中满是笑意。
天色不早,两人一兽才打道回府。
流光逸对郁冉绿油油的肚子倒不是很感兴趣,反而缠着江北歌问她在幻境里到底看到了什么,江北歌面上微红,任流光逸如何询问也不愿开口。
幻觉而已,何必当真呢?
江北歌脑中这样想着,心里却起了淡淡的伤感,那画面美的让她心醉,到底还是不敢大胆的想。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江北歌索性披了件披风出了房门。
院子里倒是有些凉的,晚风吹来,江北歌轻轻裹紧了衣物,银色的月光淡淡笼罩在身上,仿佛为她又披了件纱衣,此时的她宁静安然,却是说不出的美丽动人。
发髻不如白天那样整洁利落,只是懒懒的流泻在肩背,倒显得更加娇弱一些,面上未施粉黛,眼下淡淡的乌青色衬的脸色更加苍白,身形如柳,摇曳生姿,单是一个背影,便能勾起人无限遐思。
白亭阁上的夜色极美,一轮圆月安静的挂在天上,没有繁星点点,倒显得有些孤寂了,远处山峦连绵起伏,青黑色一片靠成了一幅水墨画,虽已至深夜,青鹭山上依然有不少宫殿灯火通明,远远的看给人无限暖意。
背后微微有些动静,江北歌回身一看,莫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健硕的身体在月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一双如寒星的眼直直看着江北歌,鹿角上闪着点点光芒。
江北歌心里一暖,直接靠着它坐了下来。一人一鹿共度漫漫长夜。
阁楼下打更的小隶悠远的声音传来,带着这凄冷的夜色走向远处,声音缓慢孤独,一个人与一座城相拥而暖,江北歌倒是有些羡慕起他来。
平淡且安逸,无拘且无束。
她也何尝不向往这样的生活呢?
晨起看日出,午后而眠,养一只彩色的鸟,时常听它唧唧啾啾呼朋引伴,烦躁时挥一挥手,它定会逃的无影无踪。
屋前摆几盆花,要有蔷薇,要有金盏菊,也要栽种些竹子,等它们长成一片绿海,等夏日的风将它们的清香四处飘散。
没有秋千可以,但一定要有摇椅,盛夏的傍晚坐在上面轻轻的摇,最好在面前摆着新鲜采摘的清茶,香味最好沁人心脾,才不辜负这大好时光。
……
近来事务异常繁多,流光逸通常忙到很晚,寻常有江北歌陪在一旁,即使不说话时间也会过的很快,而今月澜殿就他一人,书案前奏章堆积如山,虹峰已劝说多次请他保重身体早些休息,他又如何不想闭上惺忪的眼小憩片刻?
奈何烦忧啊,既已当了这个宫主,一切就已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了,在泽溪宫,泽溪宫就是他的宿命,近来遨月国蠢蠢欲动,滋扰青鹭山百姓的事已经屡见不鲜,往小了说是邻里小摩擦,往大了说就是欲意挑衅了。
长老们多次奏请逼他表明态度,二统领更是直言泽溪宫如今实力已经大不如从前,遇到个事就知道畏首畏尾,他能如何,将二长老拖出去斩了,还是直接出兵介入平民纠葛?
不过是看他泽溪宫富得流油,想来分一杯羹罢了,那些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流光逸自然不会放在眼里,这就成了所谓的软弱?
长老们年纪大了,处事难免少了年轻时期的果敢魄力,看来泽溪宫还是得重新洗一次牌了,目光短浅,迟早生出事端来!
上次叶家一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好久,还是有人时常提起来,无非就是说他处事绝情不留余地,寒了臣下的心罢了,叶家一众人等被贬为奴,去往蛮荒苦寒之地,一路条件险恶不说,叶家仇敌自然不会放过此机会,等流光逸知晓,叶家已经被灭族。
有心人拿此事大做文章,明里暗里指责流光逸做事莽撞,不适宜当一个好宫主,流光逸不以为意,多舌之人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一干人等十日之内离奇身亡,众臣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有人说一句闲话。
流光逸从来不觉得他自己有多狠辣,一个统治者没有几分强硬的手段如何能守住脚下这片沃土,他的手下,从来都不留无用之人。
夜渐渐深了,流光逸起身走出房间,月澜殿上的月光依旧很美,淡淡的银辉洒下,整个夜色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整座山已经陷入了深睡,再看不见一丝光亮。
竟是有些冷意的,也不知那人今夜可否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