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
出了城门之后,砚之开始慢慢骑马。
潮汐也跟上去,他们两个人的马,男的骑白马,女的骑黑马,毕竟是随便捞来的,而且两个人相当默契,是连选都不选就直接上马了,虽然看着觉得怪怪的,但是还是很和谐的。
时间是真的很快,他们这么一路跑,其实也足以跑到天黑去。
尤其是,看到那砚之的脸色,似乎是随着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潮汐便颦眉,“让你死要面子?”
砚之目不转睛,直视前方,“什么意思?”
潮汐撇嘴,“都说了,喜欢就喜欢嘛,别那么别扭嘛,人家确实挺漂亮的,可是也不能大街上拉拉扯扯你说是不?咱可以私会嘛……”
似乎是真的无语了,砚之干脆选择不说话了。
而潮汐以为砚之是默认,便继续叽里呱啦一堆话,“姻缘这种东西呢,向来都是奇妙的,你看我们俩这被家里长辈牵着鼻子相的亲都没对上眼,你这大街上一个英雄救美而已就坠入情网了,不容易不容易。”
“谁说我们没有对上眼?”
听他这么云淡风轻问出这个问题,潮汐真的很想扁他,“你看咱们现在,相亲相成了什么?咱都成同袍好了吗?这是战友了兄弟,还得跟你跑案子,真要说对上眼,多半,也是咱们,应该算朋友了吧。”
“不是朋友。”砚之的眼神顿时一个犀利,看向了潮汐,而且这话还不是反问句,是肯定句。
“那就是兄弟行了吧?”然后潮汐心里就嘀咕着:别等会儿说我跟乞丐能混在一起,怎么就跟你不行……
“也不是兄弟,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用着急厘清,后面会有机会改变,我有自信。”
虽然没头没脑,潮汐也听不太懂,但是,这应该是好话吧,暂且当成是好话听听。
“哎那话说回来,你是不是真看上人家小娘子了?”
砚之的眼神又飘荡着两个大大的字儿——无语。
念在她年纪尚小,没什么经验,喜欢胡说八道,他都可以宽容对待,也可以就着她的意思来,但是他要是再听到这丫头问这样的问题,真的会忍不住弄点东西堵住她的嘴。
见砚之又不回答,她又以为是默认,真以为人人都跟自己一样!!
她哼笑,一脸的奸邪,“你放心,你要是害羞,我帮你。”
砚之低眸,浅言,“你想怎么帮?”
“自然是发动我那全长安城的小弟们,大家帮你一起找那个小娘子啊,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娘子,竟能惹得我们京兆衙门扛把子程捕头如此动心,委实不容易,然后查出来了,你就可以让程伯伯去纳彩,一切水到渠成,我不信人家不嫁你的。”
“我不会让我父亲去除你们家之外的地方纳彩。”
“话也别说得太满嘛。”潮汐笑道,“我知道,你程砚之是个有头有尾,做事无愧天地的男子汉,不过感情和姻缘,最好还是遵从本心,才会幸福啊。”
“你都是从哪儿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砚之看着她,似乎有些生气了。
而他生气的点也确实如他所说,潮汐有的时候,脑回路真的和寻常女孩子,不,男孩子都没她这样的,就想问到底是打谁那儿学的!
然后问题一出,远在长安城内清修的袁天罡猛地打了个打喷嚏。
然后道,“是不是又是魏潮汐这丫头?”
潮汐看了眼砚之,脸色不对,“生气干嘛?我这是为你好啊,当你是兄弟才这么掏心掏肺说心里话的,你可别太过分了。”
“我不需要。”
可能是感受到了砚之的低气压,潮汐有点怂,毕竟现在出门还是得靠着这家伙的,完全是一条船的,不能内讧。
“好了,我错了。”
砚之颦眉,看向了她,然后就看见她坐在马上朝着自己嘟囔着嘴,看起来一副可怜求原谅的样子。
砚之顿时没忍住,红着脸猛地回眸,然后直接策马,加快了马儿的脚步。
潮汐看着人就这么又飞了,简直是觉得无辜,这又是干嘛了又?这家伙咋就这么能奔腾呢你说这……
无奈,她只能跟着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走到天黑,他们究竟找了旅店,住下了。
一人要了一间上房,完全不吝啬。
潮汐问砚之的时候,“哎,这花钱流水,你这还挺顺手啊,程伯伯平日给你很多钱?捕头的俸禄有那么多?”
砚之像看白痴一样看了眼潮汐,道,“外出公办,衙门销账。”然后就自个儿去了自己房间,毫不犹豫关了门。
凌乱的潮汐站在那里,真的跟傻子似的。
“呵呵,了不起?”
好吧,真的了不起,这公费游玩真的不要太爽!因为她老是闯祸,魏徵是不给她零花钱的,平常都得自己去骗钱,甚至是开嘴炮让别人掏钱给她,日子有多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仔细想想,她似乎也是头一次,这么说走就走,直接就离开了长安城,还是跟这个捕头一起出来的,重点是她魏潮汐这辈子竟然还有“公办”这两个字顶在头上,光是想想就觉得神奇。
他们两个人仅仅一墙之隔,砚之在自己的房中,不时也总是看着那道隔开了他们两个人的墙。
他一直都随身带着,潮汐那土气但金贵的金镯子,掏出来就着月光在窗底下琢磨时,眼神是比今天任何时刻都要温柔的,感觉要流出水似的。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后他淡淡勾唇,“这话说得,似乎不大对啊。”
反观潮汐这边的画风……
吃完睡,还是倒头架脚没什么形象呼呼大睡,原谅就算月色挂在窗前,也拯救不了她这边的画风。
委实是苦了砚之。
只有他知道他们出来是来干嘛的,两句话说完,就自个儿肃穆地揣摩起他们自己要负责的两桩案子起来,对于他来说,排第一位的自然是官银,而且此事绝对不能拖得太久,不然官银追不回来的可能性会非常高。
而湖底陈良锐,应该这次去了岐州后,就能查清楚,然后顺利结案。
“不过,我到底是在哪里漏掉了什么问题,明明,思路是对的,而且那天排查的西市附近,总感觉和哪桩案子莫名熟悉……”
一夜过去,潮汐是睡了个好觉,砚之没睡多久,但也依旧精神抖擞。
“我们是出来查案的,可不是来玩儿的,你要是想玩,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会陪着你的,现在先想着公事知道吗?”
赶路的时候潮汐只顾着周围的山水,因为风景实在是很不错,她就没能忍住,所以脚步慢了许多。
这要是换成别人,指不定就被砚之直接拎着走人了,哪还会这么纵着你乱来,但是砚之没有那么做,他反而是轻言告诉潮汐,还说得很是温柔。
潮汐也听出这家伙对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却是和对待衙役们很是不同,便笑着点头,“我知道了知道了,你是老大,出门我听你的。”
听话的潮汐对于砚之来说,也算是个诱惑。
却是,姻缘真的是奇妙的东西,他怎么就会碰上这么个姑娘呢?
“不过你说你会带着我来玩,是真的吗?”
“真的。”
“完全认真的?”
“完全认真的。”
潮汐颦眉,但是笑得很是灿烂,“程砚之,你可不能撒谎知道吗?我信了你,你就不能负了我,不然,我要你好看。”
“知道。”
“那说好了,等到这件事情和官银都解决了,就算没得一起共事,你也要陪着我!”
“好。”
他回答得很是干脆,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潮汐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很是满足,他们也许都没有察觉,不知不觉之间,他们都在以最快的速度,与对方拉近很大的距离。
“我们去找陈良锐的家人对吗?”
“对。”
“你知道人在哪儿?”
“缩小过范围,你只需要跟着我就可以了,我会带着你一起的,你觉得难办,就交给我来。”
潮汐眨巴了下眼睛,“我不是来给你累赘的。”
砚之顿时停下了脚步,转眼看着她。
他们没有骑马,只是牵着走而已,因为路有些崎岖。
潮汐也抬着星眸看着砚之,“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吧,我说的是实话,虽然我老是做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可是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该严肃的时候我还是很严肃的,你有什么事情尽管交给我,我一定会给你办好的!”
看她这么可爱地宣誓什么,砚之没忍住勾唇笑了笑。
然后在潮汐猝不及防下,他伸手摸了摸潮汐的脑袋,很是轻柔,满脸都是宠溺的样子。
潮汐有些茫然,但是被他这么抚着,似乎有种安心得到认可的感觉,所以也低眸笑了笑,“程砚之,别说,这招儿对小娘子,真有用!”
霎时,砚之收回了手,不带一丝犹豫和表情,然后扭头,牵着马走了,就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果然,他就不能相信这个丫头会正经……
(小知识)
京兆府京兆郡,(现西安), 天宝元年领户36万2921,口196万零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