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
因为路途遥远，潮汐和砚之一起坐了马车。
两个人坐成直角的样子，而砚之上下打量着潮汐，她坐在那里，纯属男人坐姿，砚之自己一个真正男的，坐得都比潮汐正经，潮汐一个女孩儿，竟然比他个大老爷们还要粗糙，画风未免搞笑。
所以砚之摇头哼笑出声，脑袋就转向别处了。
而潮汐听到了这人的笑声，以为是什么嘲笑，便道，“我是比不上你，你我年纪确实差不多，你却正正经经做了个捕头，我却还在家里成天只知道闯祸，但是，也没必要笑得那么明显吧？我好歹，也勉强善良不是吗？”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砚之轻笑，“我的笑，你怎知就是在嘲笑？”
潮汐上下看着他，表情写着的全是“老子不信”这几个字，“京兆府衙的人可真是……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人？”
“魏公子？”
“干嘛？”
“劫官银不是小事，虽然你劫的这一箱主动归还了，但相对应的程序，还是要去京兆府衙办完，然后才能回去。”
潮汐猛地翻白眼，这家伙可真不解风情！也不怜香惜玉！注孤生啊这家伙！
“我知道了，但我不是去京兆府衙。”
砚之看着她。
“我自己会去找皇帝耶耶，把事情全部说明白的，你不用管。”
砚之颦眉，“你要自己去找陛下？”
潮汐双手环胸，叹了口气，“我阿耶可是魏徵，平常皇帝耶耶都怕他，但是我是我，我总不能让我自己做错的事情，连累了我阿耶吧？我要是不去找皇帝耶耶说清楚，肯定会被皇帝耶耶看不起，我可不想辜负他平常那么疼我。”
砚之低眸浅笑，笑得很是好看，他五官本就很立体，出门半点事情都会招徕不少娘子爱慕的眼神，只是现在潮汐心情很是不好，懒得去察觉。
“你与陛下，认识多久了？”
“他看我长大的，还抱过我呢，是睁着眼睛看着我一路闯祸过来……”察觉自己说漏嘴，一个尴尬捂嘴，却挡不住砚之那凛冽的眼神。
砚之没有再笑，只是直直看着前方，眼神定定的。
是在假装没听见吧？真假……
潮汐撇嘴，“反正，我不想连累其他人就对了，真有什么事情，我自己担下，官银你拿回去交差，等我和你去一趟四合院之后，我就去宫里找他。”
“你能如此自由地出入皇城？”
“嗯，令牌我都带了。”
看着潮汐低眸的样子，砚之表情平淡，可是对于这个接触一天都不到的魏家幺女，他倒是有了自己的一番看法，和外界传闻，大有不同的那种。
其实长安城的普通居民宅子，都能叫四合院，潮汐家他们这个就是最简单的，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尤其是对那些孤寡老人孩子来说，这根本就是个天堂了。
跨进来的那一瞬间，对着砚之迎面而上的就是一群笑靥全开的孩子，砚之都有些措手不及。
“魏哥哥！！是魏哥哥来了！！”
是潮汐在身后蹲下，“大虎！！过来来！”
那叫大虎的孩子确实挺大一只，不过很是可爱，听到潮汐的呼唤立刻就跑了过去，一下子给潮汐来了个抱满怀！
“哎哟！你最近可长肉啦，怎么这么重呢？”她把大虎抱起来，可劲儿颠了两下，差点就抱不住了。
“因为大虎最近跟着钱阿耶练武功，可壮实呢！”大虎傻傻笑道，很是可爱。
潮汐也跟着笑出了声，“哟，还知道练武呢？钱阿耶有没有被你气死啊？你这么皮，他有没有被你气坏啊到底？”
“魏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潮汐笑着把大虎放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啦好啦，哥哥知道咱们家大虎最乖了。”
“魏哥哥！你最近怎么都没来看我们啊？”
“魏哥哥！我好想你啊！”
……
孩子们蜂拥而至，都绕着潮汐一个人转，砚之在一边看着潮汐和孩子们嬉戏起来的画面，不知怎的，竟然自觉走到一旁欣赏起来，没错，是欣赏，这的确是一幅难得美好的画面。
潮汐这两年花了自己很多钱财来资助这一整院子里的人，额虽然很多都是家里顺来的，要么就是去外头骗那些地痞流氓的，又腾出四合院来给孤寡老人孩子们住，寡妇也有，老人被子女抛弃的，孩子被父母抛弃的，残障的，都有，全部都是没有能力养活自己的人。
就是因为仗义，潮汐才做了乞丐大哥，小弟成群，乞丐小弟们有时候遇到下雨还是天黑，只要在这四合院附近的，都会跑来避一避，而且绝对不会有人赶他们，大家反而都很亲，这在偌大繁华的长安城的犄角旮旯里，是相当不容易的存在。
“潮汐？”突然嬉闹中，孩子们的身后传来了一声苍老却很和蔼的女声。
潮汐看过去，笑着应了一句，“温奶奶，最近还好吗？”
温奶奶看着潮汐往自己跑过来，笑着点头，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孙儿一样慈蔼，“我们这儿有你在，哪儿有不好的？上次庄妥他们送来米，却没有见到你，我们都还唠叨着呢。”
“哦，说起米，那些少然后要养这么些人，够用吗温奶奶？不够的话，我再想点办法？”
温奶奶笑了笑，摇头，“够了够了，足够了，咱们这里还有能做刺绣贱卖的，还有能出去干点活儿的老人，不用事事都麻烦到你，你也是啊，为我们操劳，很不容易吧。”温奶奶伸手摸了摸潮汐的脸庞，心疼道，“感觉是瘦了些了。”
潮汐拉着温奶奶的手笑道，“瘦点不好吗？我可不想像小显一样胖啊。”
一时就把温奶奶也逗笑了。
“魏哥哥魏哥哥。”大虎忽然拉住潮汐的手，然后指着那边厢的砚之，问道，“那位哥哥又是谁啊？长得好看。”
潮汐霎时一笑，“温奶奶，这是……”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怎么跟人介绍砚之，潮汐便对着他喊道，“喂，程砚之！你我，算不算朋友啊？”
砚之颦眉看着她，又看着这群用好奇的眼神瞅着自己的孩子，脸色肃穆地看着潮汐，但是手心却在出冷汗，这家伙是紧张了吧？
“嗯，算。”
潮汐这才笑着看向温奶奶，“他是我的朋友，程砚之，在京兆府衙当差的。”
温奶奶满意地笑着，直点头，“哎那不然，等会儿吃个便饭吧，你们两个都一起？”
“不了不了，我们就不来这儿浪费米粮了，我们逛一圈就回去，哦对了温奶奶。”潮汐赶忙在自己身上捯饬了下，掏出一带钱，放在了温奶奶手里，“一贯钱都没有，我其实不想拿出来的，但是孩子们应该会想要买点平常玩的吃的用的，温奶奶你拿着，给他们买吧。”
温奶奶拿着那钱，叹了口气，“孩子，你是真的善良啊。”
潮汐笑着推着温奶奶，“好啦，您就领着孩子们先进去，我和我这位朋友逛一圈就回去了。”
“那你们自己小心些。”
“知道啦！”
孩子们便风风火火跟着温奶奶去了里面了。
而潮汐也走向了砚之这边，还笑道，“其实后头还有很多人的，只是大家可能都在忙，就没出来。”
砚之点了点头，“嗯，我看得出来。”
“嗯？”
“毕竟院子里这么多人，每次要做饭，都是个费劲儿的事情，确实需要忙。”
霎时潮汐没忍住笑出声，“这话说得是没错，可我怎么就觉得那么奇怪呢？”
砚之看着她，有些迟疑，便问道，“他们，都是没有亲人的吗？”
“是啊。”潮汐开始跨步四处走走，砚之则跟在她的身后，“这里，是我阿耶的名下，可是一直没有人用，我就借用了，我阿耶其实不知道这个犄角旮旯被我养着这么多人，但是这个事情我也不怕被他知道。”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帮助他们的？”
“我帮他们，其实是受了小显的影响。”
“怎么说？”
潮汐笑着看着天空，那笑容很是青春，侧脸也很是好看，一时间被砚之捕捉到，就这么一下子，刻在了脑子里了。
“小显很胖，是因为心大，他很善良，自己本来就吃得多，可是看到别人家没得吃，就算只有一点点，他也会先给别人，借口永远都是，他饿不死。”
砚之沉默。
“庄妥小的时候，老坏老坏了，比我现在还坏，流氓的事情可没少干，可我还是把他拉回了正道，起码就算做些流氓的事情，那也是有原则在前的。”潮汐转身看着砚之，“你可知，为什么我们明知道那是官银，还不要命去劫吗？”
“你不是为了这里的人们吗？”
潮汐摇头，“一半缘由是，另一半，是因为我们知道，那官银，乃不义之财。”她顿了下，“就因为知道是贪官的不义，我才心里不舒坦，这大唐天下不缺穷苦人，他们倒是个个鱼肉，别的人就风餐露宿，这多不公？”
砚之一时间震惊了下，他是为朝廷当差的，自然是上头有什么吩咐，他就做什么，自认为从不疏漏，除了这一次，可是，却没有真正想过有些事情，到底是义，还是不义。
（小知识）
关于唐朝伙食，馎饦，粥，胡饼，蒸饼，煎饼，糜糕这些肯定是有的，早餐吃这些那是正常的，而且那个时候，“小二！来给我炒个菜！”这个基本不可能，那个时候以水煮，汽蒸，火烤为主；，还有还有，“小二，来给上两斤牛肉！”这个也完全不可能，唐朝禁止吃牛肉，您要是敢吃，唐朝下一个大佬您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