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萱谢了名册管理处属官,踌躇满志地问属官道:“婚嫁司现在何处?”
属官将材料放进阁中,挥手示意道:“出了库房门,往西,大约六七十步可到”
听后,周萱立刻拉起柳云一只胳膊,连催带拽出了宗族名册库,快步前往婚嫁司。
【注:狮族的婚嫁和名册管理类似,都属于宗人府下属机构管理,若非狮族,此类事务则交与户部管理。】
从宗族名册库出来后,已是傍晚,空中透着夕阳映红的云朵,东方那角,已无色彩,只剩乌云笼罩。但此时周萱兴致勃勃,预感查到重要线索,心中欢悦,如朝阳一般。
此时此刻的她,并未注意到此时柳云的漠然,以为他只想着早日回本国去,心思不在案子上。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婚嫁司的小屋前。
小屋由一圈红白相间的玫瑰所围绕,不同于其他的琉璃国建筑,由大块大块肃穆的石头累积而成,而是由略带橘色的红砖切成,门窗则以白漆刷盖,边角皆为椭圆形,窗里透出温暖的烛光,在这琉璃国初冬萧瑟的傍晚,显得有些梦幻。
周萱见门半开着,便拉着柳云直径入内。
只见一名身材微微有些肥胖的大婶坐在案牍前,左手翻阅着文件,右手磕着放在案上的瓜子,十分闲适。
大婶听见见拉门声,瞧了一眼两人,又继续埋首文件道:“来结婚的嘛?酉时了,下班了,明天再来吧。”
周萱听见大婶如是说,才发觉自己这一路上都拉着柳云,冲着柳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左手手指搓了搓握着的刀柄,另一只手放开柳云手臂,走上前去。
“在下周萱,后边那位是我同僚柳云,我二人是大曦联国大理寺属官,奉命来此调查,想问一些事情。”周萱一边说着,一边从劲装中掏出元老院公文。
大婶抬头看了看周萱,又瞧了一眼后边的柳云,道:“噢,我就说你俩也不像狮族人。”
说完,大婶吐了个瓜子壳,道:“看后面这位男士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还以为是逼婚呢,说吧,有什么事?”
周萱礼节性地笑了笑,道:“请问阁下,记得魏黛吗?”
大婶一愣道:“当朝王后,谁不记得呀。”
周萱有道:“在下说的是,她在成为王后前的事。”
大婶捏了颗瓜子,送入口中,沉默了一阵,道:“我好像记得,大概是三年前,她来过。”
“她来的时候,那欢悦的样子,和你今天还真有点像……”大婶看着周萱回忆道。
周萱急切问道:“请与下官详细说说。”
——以下是婚嫁司大婶的回忆:
“那是一个雨夜,时辰和今日差不多,我在找锁门的钥匙,准备下班回家,门前忽然来了一对狮族男女。那女子正是当今的王后,魏黛。
魏黛当时一手牵着男子的手,一手腕中夹着份布袋,一路冒着雨跑来到这儿。
她当时心情激动,进了门,手还紧拽着对方,让我登记婚约。我瞧了瞧两人,落汤鸡一般。
这订婚嘛,自然不是两人说得算,得有双方家族,或者说是家主的批示和章印才行。
我当时就这么和俩人说了,但是魏黛显然早有准备,她把需要的材料从布袋中拿出,呈给我。
我看了看,没什么问题。于是我转向那名男子,他站在后头。
我就说,人家女子都这么大方,你一血气方刚的男子,怎么反倒害羞起来。
那名男子,也是相貌堂堂,身材魁梧,两人都是貌美的人儿,看起来十分般配。
当时两人手续齐备,我看他俩鱼水相依,你侬我侬的,十分肉麻,也没多问,就赶紧给他们勾了婚约手续,好早点下班。”
说道此处,大婶叹了口气道:“魏黛是个名媛,但我当时其实也不认识,后来我才知他俩并未看上去那样般配,那是去年春节前发生的事”
周萱立在案牍前,拱手道:“请讲。”
大婶扫了扫案上的瓜子壳,道:“若我当时要是知道的话,大概能理解那男子的心理了……”
“那日好像是上午?那时来我司登记婚姻的新人挺多,我与几个同事忙得七上八下。人群里忽然吵闹起来……
就是魏黛她爹来了,魏黛本人也跟在后头。
魏黛之父是琉璃国的元老重臣,面子自然大。我和同事几人赶忙出来接待,他劈头盖脸就把我们臭骂了一顿。
大意是说,魏黛的那份家族批文,是她自己誊写,偷了她爹的印章,私自做出来的,还奚落了一番男方的家族,说是他只是空有没落贵族之名的贱民罢了。
最后,他责怪婚嫁司不问个清楚,便随便签订婚约,要求我们重新认定这份婚约无效,若不照做,决不罢休。
唉,底下的小吏难做啊。我当时说,假若是签订了婚约,按照琉璃国的律法,婚约不能单方毁弃,必须经过双方同意才可,除非有婚约瑕疵之证据。若一方不同意或是不到场,只能诉之公堂,去狮城法院对峙了。
这话一说出去,我当时就后悔了。魏大人对着我们吹胡子瞪眼了好一阵,见没什么效果,又去责骂魏黛,魏黛站在墙角,只顾掩面遮泪,却一声不吭,甚是可怜唉。
两天后,宗正大人亲自来到我司,责令我等取消婚约,我只好照办,划去婚约,呈报名册管理处,事情大致如此。”
话毕,大婶感慨道:“婚姻之事,或起于情爱,但大都非二人所能主宰,要么两家各自清贫,要么族长皆是清流,否则到底是还是家族之间的利益勾兑。”
“但我也不是说,这是坏事,你看魏黛不是嫁给李卡利,成了王后么?虽说她相貌绝美,但或多或少,也有她父亲的一番功劳吧。”大婶紧接着跟了句。
柳云听罢,站在后头冷笑道:“呵呵,可她父亲万万没想到,这李卡利一年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