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妤忍不住微微一怔,那婆子也知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个什么好消息,轻轻地叹了一声气,这才将饭菜端上来之后,转身退下了。
望着满院子的雪白,温妤垂下头来,这倒果真是老天不悯了。
坐在房中吃着慢慢冷掉的饭菜之后,她缓缓地抬起头来没有再多说什么,一时怔忡之间,竟已是坐了一个时辰。
房中的红罗炭渐渐的熄灭,她也忘了去添,只看着漫天大雪沉思不语。
院子里看押她的众人瞧着她这么一动不动地坐了良久,都还以为她是受到了刺激,眼中满是怜悯,只远远地观望着,不曾上前一步。
没过多久之后,院子外头便匆匆走进了一队人来,领头的自是慕承淳,并着几个宗人府的官员,慕承淳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忽而多了几分怜惜,挥手叫众人退下,自己上前几步,立在她面前,声音竟是出乎意料的温柔。
“坐在这儿做什么?岂非冻坏了身子?”
温妤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拢了拢自己的披风,静静地道:“殿下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旨意么?”
慕承淳一怔,从她清澈明净的眸子中几乎能瞧见自己的倒影,他移开目光直起身来,缓声道:“侯爷已向陛下请旨,将你逐出……宗族。”
逐出宗族,也就意味着她从此便不再是和安侯府的人了,便是温家也与她丝毫干系也无,若她当真是杀人凶手,便也可依照律法当诛当杀。
对于这件事温妤倒并不意外,抬起头来轻轻地笑了笑,低声道:“也在意料之中,宗人府的几位大人怕也是为着此事而来的吧。”
和安侯府既为勋贵之家,便是宗人府中亦记着册的,和安侯府除名温妤,宗人府自是要按例行事的。
慕承淳点了点头,便让宗人府之人上前宣读,温妤静静听过之后,只点头颔首这才扭过头来道:“殿下不若一并将褫夺县主头衔的旨意一道宣读了罢。”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忍不住微愣了一瞬,诧异地看向温妤,又看了看慕承淳,还有这旨意?他们怎么都不知道?
慕承淳眼眸微眯,看着她的目光中隐隐带了几分惊讶,褫夺县主封号的旨意确实有,只是皇帝除了他之外从未向任何人说过,她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她淡定的面容,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慕承淳竟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无丝毫的隐秘,心中莫名多了几分不甘。
“陛下有旨,京中命案,温妤背嫌,有负皇恩,特褫夺清宁县主封号,降为庶民,并不得再以县主之名行事,若有违背,即刻投入宗人府。”慕承淳望着她的眼眸,定定地说道。
温妤屈膝行礼,神色间竟是格外平静,“民女领旨,谢陛下圣恩。”
宣读完了旨意,众人才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没想到温妤竟猜的这么准?这若是褫夺了县主封号,只怕她出门之后便举步维艰了,温嘉栋的死因不明,虽不能证明她有罪,却也不能证明她无罪,只怕她此生都难逃此事了。
和安侯府也与她撇清干系,这日后出门,只怕人人都要踩上她一脚了。
正在众人唏嘘之时,却见慕承淳接着又道:“虽温妤有负皇恩,行为不检,可此事罪责未明,大理寺、刑部与宗人府一并担待罪过,除去温妤封号已是惩戒,今日起便不必关在刑部。”
众人更是吃惊万分,看向温妤的目光中却更多了几分惊疑,虽褫夺了县主封号,可此事竟就这么不了了之,对她来说,倒也算是一件幸事。
温妤抬起头来,嘴角微弯,神色间更加恬淡,“多谢陛下。”
慕承淳沉默了片刻,挥手叫众人退下,院子中一时只剩下两人,随后才见他缓步走上前来,看着眼神中带着笑意的温妤,低声道:“你可知你这般出去,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温妤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神态轻松,“万人唾骂,和安侯府的恨意和追杀,更何况还有许家的围追堵截,恨我的人不少,殿下想问的哪一些?”
“若你肯与我一道,我这便将你接入楚王府中,保你无忧。”慕承淳逼近了一步,声音微硬。
温妤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摇了摇头道:“殿下这般好意还是留给慕大姑娘吧,我如今不过是个庶民,日后还不知如何,殿下这般厚爱,恐我承受不起。”
说着,她转身就要往屋子里走去,却被慕承淳突地给拉住了手臂,手臂上吃痛,她扭过头来秀眉皱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慕承淳心中微荡,她对自己说话向来都是淡淡的,疏离中带着冷漠,但凡开口必称殿下,如今这般突发了性子一般,这般说话,倒是让他心里有些欢喜起来。
“阿妤,我知道你待我是不同的,你可知道我的雄心壮志,若你肯助我,日后这天下便以我为尊,那万人之上的凤位也非你莫属,我早已知许氏与你父亲将你生母逼死才让你这般怀恨在心,若到时,你何愁蓝氏复兴无望?”慕承淳眼眸微赤,毫不掩饰地看着她,目光中将他心中的野心尽数暴露,那般的炽热,像是能吞噬天地的黑暗一般。
温妤心中也很是震惊,这样的话即便是上一世她成为了慕承淳的侧妃,他也从未在她面前这般流露过半分,那时他不过以为温妤是个可用之人与她极尽缠绵,柔声细语,在发觉她和蓝氏并无联系之后便视如敝屣,就连温言软语也懒得与她说上半句。
如今……
她心中涟漪微动,随后看向他的眼眸,眯了眯眼,缓缓地抽回胳膊来,“殿下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我如今并不是和安侯府的嫡女,也不是清宁县主,殿下想要的在许家尽数可得,何必与我纠缠不休?不过……我还是要奉劝殿下一句,贪心不足蛇吞象,只盼殿下能明白这个道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