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婧自然起身告辞,看着温婵出了门之后,这才慢悠悠地往自己院落中走回,刚穿过抄手游廊,抬眼便看见前头两人正缓步慢行,声音也缓缓慢慢地传了过来。
“姨娘,您慢些走。”
被那丫鬟扶着的女子,身形丰腴,肚子高高隆起,脸上带着浅淡满足的笑意,听了丫鬟的话,低声道:“大夫说我腹中这孩子有些大了,若是不走动走动,只怕到时生产艰难,我听说,女人生孩子那可是受足了罪的。”
“是啊,不过大夫还说了,姨娘肚子尖尖,又喜好酸的,定是个小少爷呢。”翠莺喜气盈盈地说道,若柳青君腹中的是个男丁,那以后在这院子里,姨娘也算是能立住脚了。
柳青君笑着点了点头,还没答话,抬起头来就瞧见温婧便在前头,脸上的笑意顿时收了,小步走上前,低声道:“四姑娘。”
温婧看了她一眼,脸上尽是倨傲和冷然,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腹上,笑容甚是甜美,“姨娘这会儿倒是好心情,只怕这满府里头也就姨娘这会儿还能笑得出来了。”
柳青君面上一僵,尴尬地笑了笑,却不知如何应答。
如今三房出事,她却身怀有孕,自然是有所冲撞的,她原本就不好在众人面前露出喜色,这才避开了众人趁着无人时才在院子里走动走动,没成想竟能遇上温婧。
看着她的方向,像是从温婵院子里而来,温婵素来不喜她,平日里多有刁难,如今她自己的兄长枉死,才没有功夫来理会她,她正觉清净。
“四姑娘言重了,姨娘这些日子都在院中为三少爷祈福,劳累了几日这才出来走动走动的,况且大夫和三爷也说……”翠莺看着自家主子受辱,心中不甘,便低声回道。
温婧眉头一皱,身边的丫头上前一步,凶神恶煞地看着翠莺,“四姑娘说话,哪儿有你这个贱婢插嘴的份?柳姨娘都没说什么,你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翠莺吃了一吓,瑟瑟地缩了回去,不敢再多说什么。
柳青君心中恼怒,却不好在面上表露出来,看着两人,微微屈膝,低声道:“这丫头不懂事,还望四姑娘莫怪。”
温婧轻蔑地笑了笑,“柳姨娘既是三叔的姨娘,我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不过问候一声,这丫头却是牙尖嘴利顶嘴倒快,姨娘还是管管为好,免得以后丢了人。”
柳姨娘垂头应是,侧眼看着自己的丫头眼中含泪,满是委屈的模样,暗暗地握紧了掌心。
看着主仆二人乖觉,温婧这才满意,在她的肚子上看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去。
待她走远,柳姨娘这才直起身来,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带着几分惧怕几分疑惑和几分怒恨,翠莺直起身来,抽抽搭搭地道:“姨娘,是我的错,叫您受委屈了。”
柳青君并未接她的话,看着温婧的背影若有所思了半晌才低声道:“翠莺,你瞧着四姑娘可有什么不同吗?”
翠莺愣了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想了想才低声道:“奴婢眼拙,瞧不出来。”
柳青君心中疑惑的紧,她见温婧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如今瞧着愈发觉得温婧有些不一样了,容色娇艳,竟颇有国色天香之态,先前倒没有这般感觉。
听了她的话,翠莺低声道:“四姑娘先前便是京城的美人,满京城都夸的,也是因为如此,侯爷才更疼爱了她几分,若说美,咱们这府中也少有能比的。”
柳青君摇了摇头,她说的并非是这个意思,总觉得温婧身上透着一股邪乎,和她先前瞧着的并不一样,顿了半晌才低低地叹了口气道:“罢了,还是回去吧,眼下外头的什么都和咱们无干,我只想着,能叫这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就是。”
翠莺点了点头,这才扶着她往院子中走去。
是夜,温若虚正在头疼此事时,却见周氏冲了进来,进门便满眼是泪指天发誓的要他定把蓝氏的牌位移出祠堂。
温若虚愕然不已,赶紧上前扶起她,周氏自温嘉栋死后,便一直略有疯癫,卧病不起,如今瞧着竟能起身,自然也不敢怠慢。
周氏厉声说道:“蓝氏之女害我之子,温妤已逐出宗祠,她的牌位自当也移出祠堂,温家岂能容下生下这等逆女之人!”
温若虚沉吟片刻,未曾做声,一旁许氏眼中露出几分满意来,赶紧叫人将周氏扶在一旁坐下,低声道:“弟妹的心我们自然理解,可侯爷亦有苦衷,蓝氏是陛下追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若是毁了她的牌位,只怕……”
“咱们温家历经数代,无不是忠君爱国,难不成在陛下眼中,竟不如蓝氏之女么?更何况,若留她在祠堂中,温家的颜面也会不保,又如何承继列祖列宗所言兄弟和睦、共振家业之语!”周氏眼珠赤红,紧紧地抓着椅子扶手,满脸的狰狞恨意,似不把蓝氏牌位毁去誓不罢休一般。
她读书不多,没想到竟能说出这么一段有理有矩的话来,温若虚眉头一动,缓缓地舒了一口气,顿了片刻才低声道:“既然如此,蓝氏确实该移出祠堂,只不过看在陛下追封她一品诰命夫人的份上,倒不可轻易丢弃,只送到庄子上也便罢了。”
“多谢兄长。”周氏欢喜至极,当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温若虚何曾见过她这般,赶紧起身避开,低声道:“明日我会开祠堂,将她移出,你放心便是。”
送走了周氏,温若虚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心,举步往书房走去,许氏站在原地恭送之后,慢慢站起身来,眼中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来。
任她如何尊贵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落得连夫家都不能容下,死后祠堂都不得入,只能做她的脚下泥。
“娘,如今这般你可开心?”温婧从她身后走上前来,满眼都是笑意莹然,撒娇道。
许氏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笑意更甚,“你今日去了清玫院,我是知道的,这般自是最好的。”
“不,这还不够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