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福面露难色,这已是跪了这么久了,今次陛下发怒那可是不同以往,若是先前也就罢了。
如今朝中正为赈灾之事烦忧,事情牵扯的可不只是一个人两个人那么简单。
靖王还如此执迷不悟,那可就是他的不对了。
见着皇帝面色冷硬,德福退了出来,低声劝道:“殿下,若还这么着,可就是难为陛下了,这几日陛下都未曾睡好,便是为了灾民之事烦忧,您还这么下去,怎么是好?”
慕承衍端正地跪在地上,没有多说一句话,见他不肯应答,德福也是无奈,只得无奈地退了出去。
刚走到廊下,就瞧见宫门口一行人迤逦而来,他心中微沉,却是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参见淑妃娘娘,参见殿下。”
淑妃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人,面上客气的很,低声道:“陛下可在里头?”
德福点头称是,“陛下此刻心中正是恼怒,怕是不好见娘娘。”言下之意,自是让两人知难而退。
慕承淳看了他一眼,淑妃却是继续低声笑道:“本宫知道陛下烦忧,可正是如此,才要求见,疫症如此蔓延,说不得何时便逼近京城,淳儿有一法子,本宫觉得不错,请陛下示下。”
德福恍然大悟,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缘故?话说到这里,他自然无法再拦,赶紧躬身前去通报,不过一会儿便出来传二人进殿。
淑妃和慕承淳相视一笑,踏步进了殿内,只看着偏殿内慕承衍的背影跪的笔直,一动不动,淑妃冷笑了一声,转头不再多看,慕承淳注目片刻,收回眼中的思绪跟着淑妃一道进了内殿之中。
不过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一阵爽朗愉悦的笑声,皇帝连道了三声好,不过多时便见着楚王恭敬地退了出来,却不见淑妃的踪影。
德福心知这是留了淑妃伴驾,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来。
慕承淳原本要往外走,看着慕承衍的背影,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来,竟举步朝他跟前走去,德福吓了一跳,上前道:“殿下,这……”
“本宫只是想和靖王兄说上两句话罢了,德公公若不相信,自可站在一旁便是了。”慕承淳斜了他一眼,德福心中一凛,急忙拱手说不敢,退出了几步远。
慕承淳心中冷笑,走到慕承衍身边,见他神色照常,只眉宇间略有褶皱,低声道:“靖王兄可是在惦记温二姑娘?”
慕承衍抬起头来,没有说话,慕承淳却是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说来也是,她与王兄这般情深义重,王兄自是要挂念的,事出突然,只怕王兄还不知她在天牢中是个什么情形吧?”
慕承衍垂下眼来,“殿下若想说,本王自然也不会拦着。”
慕承淳眼中骤然升起两簇怒火来,直直地看着他,心中的恨意却是渐渐翻滚,他素来都是这般骄傲直白,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却不明白父皇为何独独对他格外容忍,反而他们这些真正的龙子凤孙却要毕恭毕敬,谨言慎行。
“便是告诉王兄也无妨,她入了天牢,自然是没了先前的荣耀尊贵,那天牢之中的一百二十道刑罚,如何能让人抵得过?便是再硬的骨头,也早晚都会招的。”慕承淳随手从手边拿出一样物什来,在慕承衍面前晃了两下。
看清那东西是什么之后,慕承衍眼神骤变,杀气顿起,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东西不肯移目。
瞧着他的模样,慕承淳心中愈发的畅快,挥了挥手这才低声道:“这个木钗听说是兄长和她的定情信物,轻易不肯离身的,不过重刑拷打之下,她莫说是身上钗环,就是华衣锦服也是破烂的不成样子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似乎带着畅快之感,“本宫许她侧妃之位,她不肯,许她正妃之位,亦是不应,便是生意上也不肯和本王合作,这样的人……本王留着她有什么用呢?不过我与王兄多年情分,若是王兄肯替她求求情,我说不准会留些余地,也叫王兄有个念想。”
慕承衍看着那木钗,上面的珠串已是沾满了血污,在慕承淳手中晃荡,似乎昭示着它主人所遭遇的种种凄惨。
他收回目光来,淡淡地道:“天牢之中,有什么刑罚都不为过,只不过殿下也要记着一桩事,便是谁在她身上留下一条伤痕,本王必会回之以百倍千倍。”
慕承淳本还随意晃荡的手骤然握紧,看着他的模样,冷笑了一声,“好,那也要等王兄有法子出宫再说。”
说罢他似是被激怒了一般转身便走,只走了两步这才扭过头来,冷笑道:“王兄这靖王之位坐得稳不稳当,本王倒是不知,只不过有一桩事要告诉你,那便是王兄的弟弟,对了也就是本王的表弟,这几日也被册为守靖侯了,这以后会当如何,王兄且慢慢思量便是。”
脚步声渐渐远去,只听着身后再无声息,慕承衍才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缓缓的微笑来。
眼前不由自主浮现起温妤促狭的面容来,这丫头,脑子倒是挺机灵。
楚王手中的木钗虽是真的,可几乎无人知晓这是他二人的定情之物,除非是……阿妤自己愿意说的。
那上面的血污瞧着骇人,可上面的珠串形状全然不同,显然是被她调换过了。
她身在天牢之中,无法传递消息,便用这个方法告诉他,她在里面还算无虞,楚王适才所说的一切,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慕承衍猜的确实没错,温妤在天牢之中并未受皮肉之苦,坐在阴暗潮湿的牢房之中,甚至还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这里一切倒还好,就是环境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了,恶臭扑鼻而来,温妤觉得自己已经和这里的一切味道融为一体了,倒也不觉得难闻。
她端坐在草堆上,抬起头来,一张脸已经是脏污不堪,可眼睛依旧明亮如星。
“温妤!出来受审!”
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温妤倒不以为意,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往外走去。